李忘生拍了拍她的肩，說道：

    “那就麻煩大娘子，今日扮演好這癡女兒的形象了。”

    說著，他笑得意味深長，扯了扯手上的紅繩：

    “同心結？”

    [今兒這拴狗鏈子就不是你用了。今兒是我，牽你。小狗子~]

    他心情愉悅地拖著陳綺陌下了馬車。

    陳綺陌不著痕跡地撇撇嘴：

    [就讓你得意一天~]

    銀瓶見他，連忙拜道：

    “恭迎仙駕！”

    注意到他的護衛村人們連忙跪拜。

    李忘生左手一抬：

    “起罷。”

    說罷，他牽著仿若失魂的陳綺陌走下馬車。

    轉頭看向祭壇，眼中隱有滿意之色。

    再一看，祭台上整齊放著三牲六禮，旁邊站著三雙乖巧童男童女。

    他轉頭朝村長和銀瓶點頭：

    “不錯。有心了。”

    說罷，他右手一招，紅繩一動。

    陳綺陌手中便憑空出現六套華貴衣裳。

    李忘生指著這些衣裳，吩咐銀瓶：

    “今日祭天，乃是本尊三百年來頭一次告慰上天，自然不能失了禮數。你將這些童男童女盛裝打扮了帶過來。”

    銀瓶領命，差幾個護衛一起，帶著童男童女去一旁換衣裳。

    村長見此，不禁更加後悔。

    就憑仙人剛才那一套，他就知道此仙人法力不俗，哪裏會貪圖他們貧苦村人的三牲六禮。

    他實在失策啊！

    村人們見忘生仙人有大法力，對他更是深信不疑。

    女人們麵麵相覷，就有接耳，攛掇友人把自家得了紅箋的丈夫兄長弟弟叫來。

    身體沒大好的，就讓人多穿幾件衣裳，包得嚴嚴實實地出門。

    女人們勸道：

    “仙人祭天，千載難逢！切不可錯過了！”

    男人們也不惱。

    誰也不願意錯失機會。

    清水縣內，清水河畔。

    忘生仙人祭天大典如火如荼地展開。

    ***

    與此同時。

    謝緇塵一行也到了弘農郡境內，即將進入清水縣。

    齊鎮抬手示意隊伍停止前行，策馬來到謝緇塵馬車前：

    “公子，已至清水縣。如今已是未時下一刻，人馬疲倦，不若稍事休息？”

    謝緇塵一想，點頭。

    “停罷。”

    杭生一聽要休息，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他喜滋滋地站起來：

    “公子，您先休息著，我去附近山林裏找找有無甚麽好吃好玩兒的！”

    謝緇塵笑著搖頭，揮揮手：

    “去吧，當心著些，莫被野獸傷了。”

    杭生笑著點頭，一溜煙地跑遠了。

    謝緇塵繼續低頭看書。

    杭生沿著山路走到林中，不多時，隱約聽到前方有嘈雜人聲和祭祀鼓聲。

    杭生一陣疑惑。

    [今日是四月一日，不是什麽慶典節日，為何鄉人奏響祭祀之聲？]

    他直覺有異，顧不上找吃的，連忙跑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公子。

    謝緇塵聽聞此事，心底也很疑惑，遂吩咐齊鎮：

    “沿河流前行，我們去看看。”

    “是！”

    齊鎮吩咐護衛們整理行裝，即刻啟程。

    ***

    與此同時。

    李忘生已按照劇本，站上了祭台。

    村中常年負責祖祠祭祀的樂隊已經準備好，此時就莊嚴肅穆地站在祭台兩側。

    李忘生身邊的沈寧佳麵無表情，好似一個隻會呼吸眨眼的木頭。

    她徹底被下麵的村人們無視。

    銀瓶指揮著護衛們，把馬車下麵的大鼓抬到祭台上組裝好。

    李忘生朝她點頭：

    “將童男童女們帶上來吧。”

    銀瓶躬身應喏，轉身去將馬車上的童男童女帶出來。

    這些童男童女換了華貴衣裳，你看著我我瞧著你的，都歡喜極了。

    他們從馬車上下來，仿若仙童下凡一般，歡快地朝祭台跑去。

    他們的家人見到這白皙如玉的娃娃，都驚喜地捂住嘴，瞪大眼看著他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天呐！那還是我的孩子麽？！]

    童子們穿著華貴衣裳，臉上擦了麵脂，手上腳上都戴著鈴鐺鐲子，一蹦一跳都叮當作響。

    李忘生見他們玩得開心，微微一笑：

    “今日祭天，爾等為喜童子，如何開心暢快便如何做。待到驚雷起，你們就得跳方才銀瓶教你們的舞。”

    “你們可懂了？”

    童子們乖巧點頭，異口同聲回答：

    “懂了！”

    李忘生微笑，轉頭朝銀瓶使了個眼神：

    [可以開始了。]

    銀瓶低眉順眼，緩緩退下祭台。

    此時，祭台上就隻剩下李忘生和三雙童男童女。

    童子們笑鬧著，自由暢快。

    李忘生則緩緩走到香案之前，右手飛快從袖籠裏抽出一張白紙。

    這白紙是陳綺陌今日晨起準備的道具。

    不知用了何種秘法寫成。

    將其放在香上，不消片刻便會顯現出血色字跡。

    李忘生神色淡然，按照洞玄子所教的稽首禮，又運起內力施展小範圍傳音。

    眾人隻見忘生仙人雙唇輕啟，他的低沉溫柔的聲音便響在他們耳邊。

    村人們頓時震驚了，陸陸續續跪拜在地上，連呼仙人。

    隻聽李忘生道，：

    “蒼天容稟，弟子乃為西王母點化為仙之李忘生。因長生不死藥被河伯竊取一半，故三百年來癡愚懵懂，未曾當值。”

    “今有沈氏女，獻祭喚醒我；又有清水民，仗義撈沙石。大恩無以報，隻得平水患。”

    “請蒼天示意，這無恥河伯，當不當殺！”

    祭台邊的祭祀樂隊演奏得越發賣力了。

    村長聽得眼睛通紅，第一個舉起手來，聲嘶力竭地吼著：

    “當殺！河伯當殺！”

    他吼著吼著，眼前出現一層水霧。

    霧氣蒙蒙中，他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清水河發大水時，父母姊妹在大水中絕望痛苦的神情。

    父親瞪著大眼把他托起來，讓他牢牢抱緊大樹，不準下來。

    他還說：

    “文家就你一個男娃了！你父我早沒了生育能力。你阿娘和姊妹沒了也無礙。”

    “你不能死，你得活！”

    他咬著牙，抬手擦著淚。

    眼淚卻越擦越多。

    清水縣民的情緒都被感染了。

    越來越多的人放聲哭泣，想著因水患死去的家人，因水患而無收的莊稼，哀聲一片。

    李忘生心底難受，皺緊眉頭，閉緊雙眸，實在不忍心再看眼前之景。

    恰是這時，手上紅繩一動。

    他疑惑低頭，正瞧見手中白紙變黃。

    紙上呈現出一個血紅的字。

    “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