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吹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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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韻雙目含笑,與他共同掀了珠簾進了門,芍兒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麵,畫舫內金碧輝煌,畫棟飛雲,一群女子鶯鶯笑笑,好不熱鬧,還有幾個著黑衣的男子立在不顯眼的地方,很容易讓人忽視掉。

    那群女子大約有五六個人,美豔無方,白衫粉衣,有的挽了垂掛髻,有的挽了垂髻分肖髻,帶了少許首飾,一副少女打扮,看眉眼間的稚氣,應該才十五六歲剛剛及笄的樣子。

    南韻見此挑眉,搖搖頭,有些失笑,身為外來使者,怎麽可能會帶那麽多妹妹來本國,也不知道是上哪兒找的。

    端笑,南韻調侃道:“尉遲公子家似乎有很多妹妹?不過可真是奇怪,這幾個妹妹都跟你長得不太像呢?”

    “哈哈哈。”尉遲寒肆幹笑,英氣十足的臉龐,一雙星眸卻是有些虛心閃爍,他也就是拜托屬下隨便找的,他怎麽知道還要找長得像的?

    想了想,尉遲寒肆回道:“我與她們同父異母,她們長相都是隨了各自的母親,唯有我的是隨了父親,所以才長得不像,南姑娘多心了。”

    “噢?”南韻有些忍笑,也不戳穿他,隻回道:“尊父豔福不淺。”

    “說笑了,不過我父親確實是豔福不淺。”還是後宮佳麗三千的那種,尉遲寒肆邀她入座,南韻也不多話,道了謝就坐著了。

    那群“尉遲寒肆”的妹妹,正好奇的用眼光打量著她,六姐妹相視而笑,遂由那個最靠近南韻座位的女子啟唇道:“南姐姐好,我是哥哥的三妹妹——尉遲慧,今年剛剛十五。”

    她一開口,其他女孩子也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紹。

    “南姐姐,我叫尉遲琳,是哥哥的五妹妹。”一名粉衣女子含羞帶笑的看著她,自我介紹著。

    “南姐姐,我是尉遲毓,是哥哥的七妹妹。”而另一藍衣女子見她說完,連忙接過話頭,得體的微微笑著。

    “南姐姐,還有我,我是哥哥的六妹妹,我叫尉遲梅。”那黃杉女子見其他姐姐都自我介紹,也連忙擠了擠,道著自己的姓名。

    “還有我還有我,南姐姐,我叫尉遲蓮,是哥哥的九妹妹,今年才十四咧,她們中最小的就我啦!我很可愛的!南姐姐我還會逗你笑~”最話多最恬造的小姑娘也不甘落後的速速道出一大串話,一張臉笑得燦爛極了。

    而最後一個青色衣服的女孩子,低著頭,沉默著,見她們都說完了,才揉著衣角,細細的聲音諾諾道:“我叫尉遲佳,今年十五了,我是哥哥的八妹妹,你,你好。”

    南韻端著禮貌得體的笑,朝她們一一點頭,而後在她們所有人都介紹完了之後,莞爾一笑,大方溫雅道:“我是南府的大女兒,南韻,你們好。”

    幾個姐妹聽她介紹完自己,又唧唧喳喳的個子聚了幾個小團體討論去了,便討論還便瞄了幾眼南韻和尉遲寒肆。

    尉遲寒肆握著手上的蕭,笑得霸氣,與一旁的南韻緩緩交談著,“南姑娘,你覺得這遊舫如何?”

    “很好。”確實很好,明月酒樓的東西,怎麽可能會差。

    “那你又覺得,窗外風景如何?”尉遲寒肆有些緊張的捏著蕭,其實他也是最近幾天才來這個國家的,之前來祝壽的使者是他的二哥,不過因為父皇招二哥回去,他就被攆過來了。

    “也很好。”南韻轉頭看向窗外,窗外柳絮飄飛,繁花盛放,不知名的花香在空氣中漂流,流進了遊舫之內,聞之清香。她點頭評價道:“鮮花齊放,百花飄香,柳絮翻飛,楊柳低垂,鶯歌燕語,很是享受。”

    尉遲寒肆把玩著手中的長蕭,聞她此言,大咧咧一笑,配上那張臉果真是耀眼至極,比窗外的美景還要美上幾分,可這美中卻添了霸氣和英氣,若是有些男子見了此顏,怕是要誤入歧途了。

    他道:“南姑娘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南韻與他相視一笑,遂繼續看著窗外風景,眸色加深了幾分,這人的容貌實在是太據殺傷力了,連她這種看久了言澤辰容顏的人都能秒殺,不易多看。以這人的容顏,要是上了戰場,怕是要有一群人呼前呼後的護著他,光容貌就是一個殺人的武器了。

    “南姑娘怎的不看我?難道是我長得不好看?”尉遲寒肆摸了摸下巴,目中有著疑惑,他知道自己長得挺好看的,但他覺得南韻應該是不同的,雖然南韻看他的目光中有著驚豔,卻沒有癡迷。

    南韻手一抖,轉頭看向尉遲寒肆,無奈苦笑,徐徐調侃道:“公子不曉得自己容貌如何?還用南韻點出來不成?公子容貌豔絕,英氣十足,眉眼間風流倜儻,怕是再看你一會兒,南韻恐會喜歡上你的容貌,公子,你這是在為難我這姑娘家啊!”

    南韻眉眼上笑意慢慢,溫潤如玉的臉龐泛著笑意,在陽光透過窗欞的斑駁下顯得越發柔和,讓人看見了實質的溫柔,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她兩眼,流連忘返,舍不得移開目光。

    尉遲寒肆看得有點癡了,回神過後,臉色一紅,也不知是被誇紅還是被南韻說紅了,假意咳了兩聲,尉遲寒肆眉梢溫柔了些,道:“我隻是覺得南姑娘既然身為我的朋友,看著我應該是無礙的,我不討厭你的目光,你的目光很溫柔,特別像我母……親!”最後一個字,尉遲寒肆差點說成了母後,還是猛然突兀的轉為了親字。

    “……”南韻陷入沉默,合著她不該假裝溫柔了?而且,難道是因為我的目光像你母親,你才想跟我交朋友嗎?

    尉遲寒肆頓了頓,不好意思的捏緊了手中的長蕭,目露回憶,左手摸了摸鼻子,幹笑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隻是,我母親在我十二歲那年就死了,你的溫柔讓我忍不住想起了我母親,她對我很好,很溫柔,特別好,我想南姑娘你的母親也是如此吧?”

    南韻一愣,隨後一笑,自傲道:“嗯,我有一個愛我的母親。”轉而又拍拍尉遲寒肆的肩,道:“既然你說我的目光像你母親,那我就多多看看你,沒關係的,反正你說了,我們是朋友。”

    “嗯,謝謝你。”尉遲寒肆很是感動的一笑,霸氣英俊的臉龐有著孩子般的純真,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搖搖手中的長蕭,道:“我點的菜還沒來,要不我先吹蕭給你聽?我的蕭可是我母親教的,絕對好聽!”

    “好啊,我願意洗耳恭聽。”南韻很是善解人意的回著,伸手挽了挽耳邊的碎發,嘴邊勾起溫柔笑意,溫柔的目光看著尉遲寒肆,一臉期待。

    舫外微風習習,垂柳搖擺,百花微綻,吐豔而開,綠草如茵,河畔有遊客往來,男女的笑意在湖麵微起,時有時無,歡樂無比。

    其他舫上有琴聲,有琵琶聲,有古箏聲,有笛聲,還有箜篌聲,而就在這裏麵,一道簫聲勢如破竹,婉轉而響起。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簫聲清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幾個盤旋之後,又再低沉下去,雖極低極細,但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

    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如群卉爭豔,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

    而在萬籟俱寂之後卻又忽得拉高了尖聲,像是在喧囂什麽,不甘什麽,尖聲而泣涕漣漣,急促而慌忙,恐懼而絕望,這絕望之中又帶了一絲莫須有的希冀,最後仿若病兒拉著最後一口活氣,希冀自己還能再起,可最後卻如風中殘燭,慢慢熄了聲。

    尉遲寒肆又如此吹奏了幾個音節,那音節裏包含了對往事的回憶,對往事的追憶,想要回到當年,想要回到最美貌的年華,與一人白頭偕老。

    尉遲寒肆閉著眼由自吹著,南韻眯了一會兒眼,覺得這曲聲的最後太過悲哀,先前明明是那般春暖花開的輕快愉悅,到最後卻仿佛在深宮中垂垂掙紮,卻抵不過命運給的下場,在最後想要回到當年那個春暖花開的輕快愉悅之時,卻怎麽都帶了分憂愁絕望與希冀,然後在這希冀中死去。

    南韻聽得心裏有些悲傷,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前世的那些破事,她無法遺忘,也被前世的那些記憶束縛得在半夜痛哭出聲,而那些記憶也揪著她的心髒不放。

    她想,一日不殺了祝瑤和霍明城,或許一日都會被記憶擾得不得安寧。在夜裏她總是會驚醒,會害怕,會恐懼,會想起前世澈兒的頭顱,會想起自己抱著澈兒頭顱的那股絕望怒意,但無助卻灌滿了她的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