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你可有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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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的氣氛微妙起來,煙草與官債的時價,也仿佛施了定身咒,不漲不跌。讓許多員外撓頭搔耳。
    提心吊膽,生怕誤了時辰,鬧出虧空。便連養傷的牛二,也差了李四去界身巷茶舍聽消息。
    一行黑衣黑袍的軍士,圍繞著一名禁兵,匆匆通過新酸棗門。那禁兵盔甲外著深綠背心,細瞧看實,竟是繡著長箭射日圖,這是錦衣衛的標識。
    汴梁市民見多識廣,一行人入城未久,便被瞧出跟腳,圍著錦衣衛禁兵的,當是衛尉寺軍士。
    如今朝廷與黨項交戰,錦衣衛從第一軍到第六軍,都已調入陝城,這行人定與陝城有關。
    於是市井流言蜂起,有說大將投敵的,被人問起姓甚名誰,卻又不知;還有說河曲、地盡喪,錦衣衛退保延、綏的,問起何不退保環、慶,卻又不曉。
    那些衛尉寺軍士卻管不得別人嘴巴說什麽,隻護著那錦衣衛禁兵沿直道驅馳,一過舊酸棗門,便很快抵達宮城東北的晨暉門,這也是延福宮東門。
    他們馬不停蹄,倒讓宮城外的勳貴之家頗為好奇,但也僅止於此,一待那錦衣衛禁兵將懷中木匣交給東華門當值侍衛,瞧熱鬧的勳貴子弟便各自散去。
    衛尉寺軍士也放慢馬速,自去衛尉寺衙門繳差。
    那錦衣衛禁兵倒是留在了崇政殿前,陸朝恩與他略作交談,便上了茶水讓他歇息。
    徐士英今天不當值,見到陸朝恩過去找他很高興,說正要去潘樓街消遣,邀他同去。
    “下次吧。我見崇政殿那裏頗忙,你若去了,正合適。”
    “什麽正合適?”
    “定有你好處。”
    徐士英信得過陸朝恩,聞言也不再問,略整儀容,便和陸朝恩作別,匆匆往崇政殿趕去。
    崇政殿外正忙得緊,範海抓了幾個小黃門去政事堂請諸參政,又讓心腹去樞密院請韓延守。正擔心誤了皇命,忽見不遠處走來了徐士英。
    “你來。”範海向徐士英招手。
    徐士英一提下裳,連跑幾步趕上前去。
    “請都知吩咐。”
    “去請司馬公來。”
    “是。”
    徐士英是見過司馬立的,但司馬立入京並未換職,此時借住在啟聖禪院精舍,遠倒是不遠,可他微末之身,隻好發足狂奔了。
    不料西華門前,卻見陸朝恩牽馬相侯。
    “哥哥怎在此等我?”
    “莫耽擱,快去。”陸朝恩將韁繩塞給徐士英,又扶他上馬。
    陳府。
    韓延守姍姍來遲。他抬眼一看,便連司馬立和湯敬修也到了,又羞又惱,卻不好發作。
    行禮如儀。
    “韓你既來,便請丞相一同驗看。”
    韓延守聞言,便知官家陳安平給自己留了體麵。這時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起身與李綱一起上前,從範海手中接過木匣。
    兩人開匣之後,分別驗看。二人臉色如常,但表情凝重,其餘諸人並不好瞎猜。
    但多半也知道與陝城戰事有關。李綱與韓延守對視一眼,隨即交換木匣。陳安平又命範海交給宰執、學士、禦史中丞傳看。
    “韓你可有方略?”
    “謝樞副所言,臣頗以為然。神射軍、鐵林軍不可不救。西府前番畫略,亦欲往救。乃更練三軍,使新編驍騎軍為先導。而今恰好官軍得勝,此方略正逢其時。”
    範處圭聞言,心裏倒有些佩服。這番方略此前確有,韓延守倒非虛言。隻是原本西府樞密會議、武經閣會議對此爭執不下。
    一方以為當先救蘭、會,則先要仙藥、龍溝二堡之圍自解;另一方則針鋒相對。
    以為當先救神射、鐵林二軍,則蘭、會之危自消。雙方舉例詳實,又頗多用典,讓韓延守、範處圭也很頭痛。
    範處圭與李綱也商議過,總覺難分伯仲。而今之勢,卻是渠成水到。不管原先如何旗鼓相當,謝江泊、駱君安奏疏一到,也隻能高下立判。
    元熙皇帝卻對韓延守有些隔膜,陳安平與韓延守多說幾句,她便插空說道:“陶丞相以為如何?”
    “
    西府畫略,臣以為極好。然兵凶戰危,須善擇將帥,方能善始善終。”
    李綱上來兩句石公拳,便先護住自己周全。韓延守聞言被噎得難受,卻不好反駁,他與武人很少交道,諸軍將校中便隻有倪璋與他相熟。
    他自然不肯此時為陝城軍將張目,可說讓他薦舉倪璋去陝城,卻也無甚把握。
    司馬立卻不耐李綱囉嗦,行禮後直言道:“西府出方略,三衙出將帥,自有其道理。
    而朝廷擇人仰賴丞相、吏書,軍旅擇人仰賴官家、三帥。軍資糧秣,一日不可或缺。臣請監運糧秣赴陝,襄助謝、蘇二公。”
    李綱雖與蘇博山有過不睦,但的確沒想過撤換他。如今司馬立故意點出蘇博山,倒好似他方才的話別有所指,頗有些尷尬。
    “司馬公乃社稷肱股,我正欲大用,豈能輕出?”
    殿中諸人聞言倒不驚訝。這兩日傳言不少,而這次急召卻有司馬立這位“判大名府事”,對他重回汴梁乃至拜相,諸人心裏已有猜測。
    李綱不與司馬立糾纏,隨即說起都省的幾番措置,從糧秣軍械到兵員馬騾,乃至賞賜、遷轉的安排,也有所提及。
    陳安平深覺其老練沉穩,心裏因為興靈複安而產生的興奮,也迅速平複下去。
    一想到要支出的那些賞賜,他的興奮便漸漸變少。與大部分同齡人不同,他特別能體會支出的痛苦,相比於他自己的節儉,在賞賜上的支出。
    《仙木奇緣》
    他又是慷慨之極。不管他願不願意,至少都省相公,京師報紙,乃至天下百姓是樂於見他如此的。
    有功不能不賞。這是趙宋開國以來的鐵律,便連賞賜遲了,也是很不吉利的事。
    他想起了另一件奏疏中的事。
    “丞相,賞賜便依都省之意。那這次真的不報捷嗎?”
    李綱聽出了陳安平的不甘。他隨即答道:“稟官家。當然要報捷。”
    陳安平露出微笑。
    “然謝文瀾所奏,亦是良策。前後算來,推遲兩日報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