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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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礦。”陳安平笑道,“倒並不是俺貪心,實是推不過的交情。”
    “誰家?”
    “五台劉家。”
    馮毅點頭,隨即說道:“呂尚書那裏,你倒比我熟悉。怎來找我?”
    “俺與你更熟悉。”陳安平笑容不減,“七月拍得兩次礦,都是蘇州沈家得手。”
    “吃獨食?”
    “這倒不曾。蘇州沈家與陳安平合股,而東南四家本屬親戚,他們另有分潤也未可知。”
    “陳安平?這麽說是司馬公的照拂?”
    “五台劉家是這般說,俺倒有些不信。司馬公的性子,哪會單獨招撫沈家。”
    “也是。”
    “況且,若真是司馬公照拂,沈家哪裏會四處宣揚。”陳安平為馮毅斟滿,“那沈家倒想一舉拿下所有鐵礦。”
    “誌得意滿。”馮毅聞言笑道。
    “可我想,朝廷處事最重公平。若是北人一個鐵礦也拍不到,倒顯得不妥。”
    “我是南人,司馬公卻是北人。”
    “如此方見無私。”
    “有理,有理。”
    陳安平日漸長大,對朝中各黨不可能無知覺。而他以潛邸親信入仕,已然不同於別人。無黨無偏,便是其立身法門。若一定要說他的靠山、援手,那便隻有陳安平一人。
    不管陳安平說得南北分礦有多可笑,但朝中吳黨以南方官員為主,而陝黨則以北方官員為主,這是不爭的事實。
    “今日已是廿七,事不宜遲。”陳安平又叮囑一句。
    司馬立以才幹為王世容倚重,而其不黨不阿,又極得宮中信賴。這次沈家拍礦,不論他無私還是有私,皆不當由沈家全數拍走,但夜長夢多,馮毅也不想事到臨頭出變故。
    馮毅告別陳安平,便著心腹家人去司馬立府上投貼。待家人回來一問,司馬立卻不在府上。
    “丞相一直未回?”
    “正是。”家人解釋道,“俺不敢偷懶,連忙去的相府。問了幾位都說丞相還未回。”
    司馬立此時仍在都省,原本午前就下值的李綱也重返理事。今晚當值的太府寺卿晉王爺蕭峰、尚書右丞方朝賢以及新任翰林學士戴朝用之外,還有一位客人,高麗進奏使金光遠。
    前月開京的慘劇已告結束,由王太後尹氏提議,議政領議政閔承元奏呈,已尊王太妃奇氏為王太後。
    如今兩後並存,雖於禮製有缺,但甚合人情。金光遠來都省第一要務,便是請朝廷認可此事。所謂“必也正名乎!”
    禮部尚書管思恭雖然不在,但李綱於禮製甚熟,追封太後之事常有,但生奉兩太後則僅唐文宗一例。
    他不肯言語傷人,隻好言道:“唐季有舊例,貴國家事宜自專。”
    司馬立卻沒這好講話,前番高麗開京事變迭起,耽擱他輸糧陝城、救災孟州,已犯他忌諱。
    如今又以此違禮之舉進奏,他直諷道:“久聞貴國風俗別異,今亦有宦官掌軍、保太後陵乎?”
    金光遠飽學之士,豈不知這是罵他們大臣無能,有蠻夷之風?
    但司馬立位高權重,他實在不敢得罪。
    “家國不幸,先王罹難。而今北虜未退,臣等欲一力誅賊。非敢忘禮義廉恥,實無力求全責備。人心不易,禮義不衰。臣等尊孔孟,講詩書,欲為朝廷藩籬,往來四百年可鑒。”
    “金進奏勿慮。文淳丞相亦是關心貴國。倘能兩全其美,當然最好。”
    “陶公所言甚是。”金光遠躬身附和。
    司馬立卻不屑搭理。
    “除此事外,鄙國雖矢誌北伐,然幾番鏖戰,於今有心無力。乞朝廷襄助兵甲糧秣。”
    李綱見司馬立置若罔聞,便即問道:“貴國欲出兵幾何?”
    “稟丞相,鄙國欲整兵五萬,分三路北伐。”金光遠滔滔不絕。
    “這個後談。”司馬立打斷道,“爾還有何事?”
    “欲乞官債坐支六萬貫。”
    金光遠說完,還向晉王爺蕭峰行禮親近。
    都省諸公自不肯當麵給實話,隻好言應付。
    方朝賢去送金光遠,司馬立已不耐道:“要名分,要錢糧。全無一句實話。”
    “便當他講實話,亦難從其所欲。”晉王爺蕭峰說道。
    李綱點頭道:“高麗虛言亦無甚害處。他家事如何,我等也不便幹預。隻要其肯買煙草、賣糧食,六萬貫官債坐支也可以談。倒是要兵甲錢糧,不知是何道理,還得多加探實。”
    司馬立聞言亦以為是。
    待方朝賢回轉,他才說起別事:“紀氏林牙紀崇義,已至河南府,明日便要入京。”
    “方略已定。且虞鴻臚已在西京,不宜節外生枝。”
    司馬立聽李綱如此說,便不再多言。
    晉王爺蕭峰倒是若有所思。
    紀崇義入覲一事,倒讓金光遠有些緊張。
    待聽說紀崇義乃是自陝城來,這才略放心——若自河北來,他便要食不安寢。
    當晚的《京邑節抄》便披露說紀崇義乃紀函德密使。其文剖析四五種可能,又絕不言及機密,隻作各種設問,拚命暗示。
    似這種小報,京中裏著實有不少,便隻一二張紙,滿是荒唐無稽、天馬行空的設問。有的叫某某節抄,有的叫某某聞略。
    總之各種道聽途說,一年被罰錢四五次亦尋常。金光遠是這類報紙的常客,甚至他還辦過兩份。
    以他的經曆而言,這種小報,十份倒有八份是他這種外國人辦的。黨項人、代人、交趾人、乃至大理人、真臘人,都在汴梁有辦過這種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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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攻擊對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加入汴梁報業行會。汴梁城裏大報、小報總有二十餘份,還不算那種員外們心血來潮的“一發報”——便隻印發一次就告結業。
    加入報業行會,才能及時收獲消息。
    這種公開消息的搜集和整理,遠比在汴梁培養和安插間諜更劃算,也更安全。
    金光遠回到使館,便與開京所遣致哀使白良輔商議。
    “舜臣,京中真欲北伐嗎?”
    白良輔聞言猛地點頭:“尹太後與監國都力主北伐。隻是俺領差出洋,不知是誰主事。”
    金光遠聞言,便將幾份報紙交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