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你真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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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岸依山傍水,在環境比較好的近郊,從高架下去那一段路比較偏,遠離了市中心的繁華,四周高樓霓虹不再那般密集。
杜施望著窗外逐漸變得濃鬱的夜色,腦中一片空白,她一點都不敢多想,隻任由那種縈繞心上的莫可名狀的情緒將她吞噬。
付曉瑟跟她對之後的行程,杜施好像是累,又好像是沒聽清對方說什麽,想讓她重複一遍,想想又作罷,總之連聲音都懶得發出。
杜施雙目失神,聚焦的點變成車窗上映出的她的手,手指上戴著品牌方借的祖母綠戒指,因為戒圈尺寸有些大,戴在食指上還略鬆,她隨時都要用拇指將戒圈往上勾著。
讓她想起一月前,她自信地當著孟延開的麵,將那顆不符合她手指尺寸的戒指套上手。
那時她想要的還沒有那麽多。
也明知,循序漸進的方式更適合現在的他和她,但可能因為那個人是孟延開。她連這種循序漸進中的意外都有點承受不來。
當與所得達不成正比,並且意識到現實離預期越來越遠到時候,放棄就變得更容易了。
付曉瑟見她頭偏向車窗那邊,一直沒說話,問她"施,你如果覺得沒問題就這樣安排了,要是你有其他行程,我就再重新調一下。"
杜施沒給反應,愣了一下,等後知後覺地消化了她的話,才搖搖頭表示無異議。
商務車前行了一段距離,在剛轉進通往運河岸的岔路時,四周綠化更繁密,擋著光線,讓本就不甚明亮的路燈變得愈加晦暗。
後麵兩輛轎車突然一前一後變道超車,將商務車往路邊別停。
司機無法,隻能往綠化帶那邊打方向盤,緊急刹車。
停下一看,除了別停他們的兩輛車,後麵還有一輛車堵住了退路。
司機是名駕齡二十多年的師傅,頭回見此場麵,想到付曉瑟他們常常說的私生飯。可什麽私生飯這麽猖狂啊?
他轉頭看向杜施。
杜施也強作鎮定地打量那幾輛車,並且讓車上的人先別下去。
隨後,每輛車上下來幾個人,有穿純黑西裝的,也有穿得像地痞流氓的,手上多少都抄了家夥。
見這陣仗,司機頓時嚇得血液倒流,臉都白了,無意看向後視鏡的時候,發現還有輛商務車停在後麵那輛黑色轎車的不遠處。
不時,那些人裏外三層圍攏在杜施這邊的車門外。為首一個人敲響車窗。
杜施隔著玻璃看他,這人高大強壯,肌肉大塊的手臂撐得西裝麵料都微微繃起。
那人麵無表情,見無回應,又很耐心地重新敲了敲了車窗。
杜施搞不清楚對方來頭,但絕對是來者不善,她若是遲遲不開窗,拿不準他們是會繼續耗,還是會破窗?
杜施低聲朝旁邊也緊張的付曉瑟說"打電話給周有寧,"末了又補充,"偷偷的。"
等付曉瑟剛撥通周有寧的電話,剛說了句"有寧姐,我們出事了……"
外麵那人突然猛地抄起旁邊那人手中的鋼管,猛地砸在車頂上,車身重響,悶聲震耳,付曉瑟和趙橙嚇得尖叫,杜施也不受控製地緊閉了一下眼,肩膀顫抖。
她咬緊牙,故作冷靜地緩緩降下車窗。
外麵那人絲毫沒有剛才砸車時的狠厲,動了動身形,厚厚的斜方肌連著青筋分明的脖子,他笑著從車窗探進手,指指付曉瑟手中的手機,"給我。"
付曉瑟都快哭出來了,周有寧在那邊焦急地問了句"怎麽了?"
聽見男人的聲音後,她驀地噤聲,擔心對方是歹徒,她若是多問,說不定會引來禍事。
那人掛了電話,直接將手機關機,扔給旁邊那個穿背心的矮個子肌肉男。
又朝杜施和氣有禮說"杜小姐,聞先生有請。"
杜施保持原來的姿勢,背脊更加挺直,正襟危坐,不鹹不淡瞥他一眼"聞東陽?"
那人沒應,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指指天上"這裏有監控攝像頭。"
"有監控又怎麽樣?我們犯法了嗎?再說,也不知你們這條街的樹多久沒修剪過了,"他也學她指指天上,"瞧瞧,遮天蔽日的,這車停在樹下,你說能監出個什麽東西?"
杜施淡淡看著他,不做聲。
那人沒有二話,直接伸出一隻手來,拉開車門,攥住她的手就往下拖。
杜施緊合牙關掙紮,對方將她的手腕扣得死死的,拽沙袋一樣輕鬆,一把將她給扯下了車。
"施施!"付曉瑟明知無用,但是出於本能,還是伸手去拉她。
剛拉住她的手,自己卻被另一個男人製住。
杜施穿的細跟高跟鞋落地不穩,直接被那男人攥住手拎著往前走。
四個男人坐進了商務車,收走了司機和助理的手機。並且勒令司機將車子按照他們指示的方向開。
杜施回身看了一眼那輛停在最後麵的陌生商務車,一個女人支出半個腦袋看情況,她轉身看的瞬間,那女人快速地將頭縮了回去。
……
孟延開與沈平越和宴莊二人找了家朋友開的火鍋店吃晚飯,順帶商量事情。
孟延開事先了解過,楚知經紀公司那個老板,跟孟京生的一個大學同學認識,他那同學在經紀公司也有持股。
這兩年行業不景氣,公司利潤連跌,孟京生答應會給一些好處,那經紀公司老板自然就答應為其行方便。
楚知背負解約壓力澄清事情,在孟京生意料之外,但是也很容易猜到是誰的手筆,得知後,他便行了後招。
將事情鬧到了杜家那邊去,杜綏剛把孟延開在南深市的項目辦妥,他正打算收購北城一家資產管理公司,已與孟延開提過,可正正好在這個時候出了事情,感覺自己被擺了一道,孟延開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於是直接就到孟澤石那裏興師問罪去了。
孟延開找他二人來,就是談那資產管理公司的事情,杜綏難搞,若不提前給他顆定心丸,他不會罷休。
談話間,孟延開時不時地注意手機,被沈平越發現,打趣道"看來是真要遭遇婚姻危機了。"
孟延開看了他一眼,沈平越立刻認錯"這事是我的疏忽,如有需要,我可以親自登門解釋。"
說完他又頭頭是道地分析"可你若是幫杜綏將事情搞定,她再怎麽使小性子,杜綏也不見得會當回事。不如你晾著她,杜綏那邊,給點好處擺平就可,何須她出麵?"
宴莊看透一切似的,似笑非笑看了眼孟延開,跟沈平越說"我看他打電話可不像是想讓杜施擺平杜綏,"說完又看想孟延開,假裝認真"哥,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打電話嗎?"
孟延開兀自皺眉,原本就不想回話,正好有電話進來,他接起來,是周有寧。
"孟總,杜施出事了。"周有寧這麽個見慣風浪,遇事理智的人,此刻聲音都有些發顫。
孟延開臉色一沉"怎麽回事?"
"剛才付曉瑟打電話來,說他們出事了,跟著那邊就傳來很重的打砸聲,電話就掛了。"周有寧提前理順了思緒,組織好了語言,語速也很快,很有條理地道出前後邏輯,"我之後再打過去。手機就關機了,如果是遭遇車禍這種事故,不會關機。我想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是古宣。因為今晚我陪杜施參加活動的時候看見了她,那女的原本不在受邀名單中,而且她很早之前就有古怪,杜施說古宣有機會就慫恿她吃自己給的東西,我聯想到古宣吸|毒的事……"
孟延開聽著,捋了把發茬,"我知道了。"
周有寧大喜"你知道怎麽找古宣嗎?"
孟延開起身說"找她沒用,得找聞東陽。"
一聽到這個名字,沈平越和宴莊神色瞬間冷肅,麵麵相覷。
……
杜施被人押上了一開始最前麵那輛轎車,車上除了司機,就是兩個彪漢,並未見聞東陽。
車子開動,載著她往陌生的路上走。
結婚後杜施總共在北城待的時間還沒有半個月,曾經來這裏工作,也不過來去匆匆,認不得哪裏是哪裏,隻知車漸行漸遠,越開越偏。
行至陌生的某處,車子停下,坐在她旁邊的男人下了車,讓出位置。
杜施心裏一緊,接著,聞東陽便坐了進來。
那人一身淺灰色西裝,酒紅色口袋巾,麵帶笑意看著她,一副老紳士的模樣。
聞東陽坐下後推了推眼鏡,開口聲音和藹"杜小姐,好久不見。"
杜施凝神看著他數秒,倏地揚起個虛假燦爛的笑"聞叔叔,您這是玩的哪一出啊?將我嚇得不輕。"
聞東陽讓司機開車,朝她說"這不是自那瀾西上分別之後,時時惦念嗎?幹脆想著,請你到我那兒做做客。"
他說著話,手探過扶手箱,去摸杜施放在腿上的手。
杜施笑著將腿往靠車門方向一偏轉,手也抬起,不經意勾了下剛才在掙紮中散下來的耳發,假模假式地笑著同他迂回"您那兒,是哪兒啊?"
她這身裙子是v領,還好準備了披肩。離場前後付曉瑟都會給她披上。
她這會兒又將披肩攏緊了些,和聞東陽保持最大限度的距離。
聞東陽看了一眼她的動作,眼裏迸出冷光,賣著關子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施眉眼帶笑,神色卻有種疏離冷淡,"聞叔叔,現在時日已經不早了,我要是遲遲未歸,我先生和舅舅可是會著急的。"
聞東陽哈哈大笑,身子一顫一顫的,他夾著手中粗雪茄抽了一口。隨後用拿煙的那手點了點她,杜施見狀微愣。
"你威脅聞叔啊?"他故作震驚看著她,隨後皺眉擺擺手,"聞叔不吃這套的。我這人謹慎,要是沒將事情了解清楚,是不會貿然請你來的。我都請你了,說明你威脅不了我。"
杜施屏氣凝神數秒,捏著裙側的手鬆開,輕鬆笑出聲"聞叔好厲害啊,孟家和杜家都不值得你放在眼裏。"
聞東陽搖搖頭,糾正她說"孟家和杜家的確是一方巨胄,但據我所知,你可是兩邊都不受重視。丈夫不僅有舊情人,婚後還在外亂搞,至於你那舅舅嘛,也不過將你當做獲利工具,我還聽說你在杜家向來也是不受重視的,聞叔想過,要是把你怎麽了,有沒有人會為你出頭?他們是會想將事情鬧大替你討個說法呢……"
他故意拉長了尾聲停下,伸手去拉杜施的手,杜施麵不改色地要拂手避開。卻被聞東陽強製攥住,他咬牙,笑得宛如吐信毒蛇,"還是會當做醜事一樁,避之不及呢?如果是我,既然家中有醜事,家大業大的,肯定會堅定選擇家醜不可外揚,咽下這口氣,息事寧人,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杜施眼神寸寸冷下來,一動不動看著他,一雙眼睛明亮堅定。
聞東陽一把丟開她的手"如果我是你,不管今晚發生什麽,都不會往外說,一來啊,孟延開應該會很難再接納你,孟杜兩家會視你為家醜,不如就說,你陪我喝了一晚上的茶。"
他說著說著覺得甚是有趣,自己都笑了起來,笑容驀地一狠。深吸口氣說"姓孟的小子,年紀不大,狂氣倒盛,為個女人竟敢當眾跟我叫板,拂我臉麵,老子今天就要搞他女人,讓他知道老子聞東陽不是好惹的!"
他那話仿佛在告訴杜施,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她無法接受的,今晚她就隻是聞東陽用來羞辱孟延開的工具。
杜施看著大道兩旁逐漸荒涼的景色,車子上了繞城,中途開出匝道,往偏僻的區域駛去。
想起古宣時常精神不穩定的樣子,杜施緊繃的神經仿佛到了臨界點,隨時可能崩開,她伸手去拉了拉車門,從中控那邊反鎖上的。
聞東陽瞥了眼她的動作,奉勸道"別想了。"
他說著,打開扶手箱,拿起水杯,車子防震效果極好,碾過高速帶時,坐在車上幾乎無感,聞東陽四平八穩坐著,慢條斯理地進行著手上動作,摻滿水,又從懷中拿出一白色小紙包打開,將裏麵的白色分粉末倒進水杯裏。
隨後,鏡片後的雙眼帶著笑意,抬手將杯子遞給她,"喝了。"
杜施抱著手,不知不覺退到緊貼車門,她看著那杯東西好一會兒,沒理聞東陽,轉身看向窗外,車子下了高速,指示牌上的地標顯示,他們已經進入北城市富行區轄區。
深夜路上冷清,不斷有車子飛馳而過,杜施突然開始砸窗,拚命朝外尖叫"救命!"
聞東陽用力將她朝身邊扯,杜施扭叫著掙紮,聞東陽直接起身按住她,杜施力氣不敵男人。被人掐住脖子,直接要將水往她嘴裏灌。
杜施緊緊閉上嘴,伸手揮打,打翻那杯水的同時,手甩到聞東陽臉上,啪地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聞東陽眼鏡都被打歪了,他愣住,轉眼,怒氣滔天地一巴掌扇在杜施臉上,大罵"不知道好歹的賤人!"
杜施鼓瞪著眼盯著他,好似在說。大不了兩敗俱傷也要弄死你。
聞東陽被她發狠的眼神看得怒氣更盛,欲再動手,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北城本地號碼,他似乎有預感是何人,冷笑道"比我想象的快,不過也沒用。"
他瞪了眼杜施,坐回位子上,接了電話,"孟老弟……"
話剛出口,對麵打斷他說"聞先生,我就不賣關子了。勞煩你把車開到富行區北陽大道前往路鳴山的交叉口,我半小時後來接人,我要看到毫發未損的杜施,否則我不敢保證警方會在你富行二號倉庫裏查出什麽東西來,還有東陽那個廢棄倉庫……"
打蛇打七寸,孟延開頓住,暗示他知道的藏貨點可不止一兩個,時間不多,聞東陽就算轉移,也沒有時間了。
末了他和聲笑笑,"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聞東陽死死攥著手機。打了發蠟的頭發垂下一縷,隨著他緩沉的呼吸,輕微顫動。
"你小子行。"聞東陽咬牙,發白的指節昭示他恨不得殺了他。
"過獎。"孟延開謙虛笑笑,"麻煩把手機給杜施。"
手機遞到杜施耳邊,從聞東陽的反應,杜施已經猜到是誰,她啞聲問"孟延開?"
"等著我。"
杜施左臉火辣辣的疼,她沒想到再見將會是這樣的方式,那三個字猶如定海神針,但她也知道隨時會變成她的當頭一棒。
因為她從來沒有等到過。
她摸了摸自己右邊臉,撐著下頜,一動不動睜著眼看著前方,視線迷茫,語聲冷靜帶著不可查覺的震顫,問"你真的來?"
"來。"
聞東陽收了電話,提條件說"你一個人來。"
孟延開答應了,聞東陽將電話掛掉。
幾分鍾後,車子停在了北陽大道開往路鳴山的岔道上,那山上沒什麽人住,這個點也沒有車經過。
不到半小時,一輛車從北陽大道主道上開進來。
是孟延開那輛改裝suv。
杜施轉身從後擋風玻璃去看,被聞東陽扯了回來,"坐著。"他朝前麵的手下說"下去告訴他,人就在車裏,讓他親自過來領。"
杜施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想搞什麽花樣。
杜施被聞東陽抓住手臂,但凡她動一下,都會被他大力拽回去。
她看著車窗外,沒多久,孟延開出現在車門邊,杜施透過車窗,仰望上去,角度問題,她隻看得到他的下巴。
她未敢眨眼。
哢噠一聲,車門解鎖,孟延開伸手拉開車門,猝不及防看見杜施仰起的臉,她就那樣一瞬不瞬望著他,眼神有種難以置信,一邊臉有還有巴掌留下的紅痕。
孟延開別開眼,往裏看,她的手還死死被聞東陽拉住。
聞東陽朝門邊傾了傾身,挑釁地看著他,不願鬆手。
孟延開未置一詞,傾身去將杜施的手拉回來,杜施也配合往回抽手,臂上力道一鬆,杜施立刻將手抽回。
一轉眼,卻看見孟延開身後,憑空豎起一根鐵棍,要往他身上砸下來。
這畫麵仿佛與腦中的某一幕重合,杜施想都未想,直接挺身鑽出車外,緊緊抱住孟延開,左手緊緊護著他的後腦,同時用力將他往旁邊按。
孟延開察覺到什麽,抱著她往旁躲。
持械那人及時將手中的家夥也移動方向,但最終位置還是有偏差,本來該落在孟延開後腦勺的鐵棍,落往他的肩膀,但杜施的手橫在那裏,鐵器就那樣重重敲在了她的小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