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孟延開,為你努力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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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秘密和他有關,但他一無所知,這種囿於迷中的困惑和無解,讓他感覺不太好。

    更令人費解的是,他發現,目前通過調查和從秦家那邊得知的信息,某些部分存在矛盾。

    秦家那邊說他在歐|洲不同國家逗留月餘之後前往意|大|利,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找了人以他身份繼續環遊列國的方式模糊行蹤,說明有人在暗中盯著他。

    而沈平越說與他一直有著聯係,每次都在不同國家旅行,如果秦家給出的說法無誤,那麽跟沈平越往來消息的,應該是那個繼續遊走各國的假的"他"。

    這一點可以對上。

    那麽替他周遊列國那人是誰?或許找到這人,會有突破。

    如果連秦家都對他在意|大|利的事情一無所知,那他的計劃應該是瞞過了所有人,足夠周密。也能印證舅舅的懷疑,最終出現變故,極可能是有人泄露了他的目的和行蹤。

    假設他真的曾與杜施在異國有過交集,那這關鍵點便在她身上。

    矛盾之處就在於。很難舉證證明一個不顧後果替他擋械的人,會跟"背叛""出賣"這等字眼扯上聯係。

    但在貴陽那晚,她以為他睡著後說的那句話,什麽"做完她能幫他做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為她曾做錯過某些事,心虛想彌補。

    記憶能騙人,身體的熟悉和感覺卻不會。

    至今令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的是,那晚事後在靜謐之中抱著她時的那種前所未有的舒適寧靜,熟悉到令他坐立難安,胸口如有東西呼之欲出。

    他難以理解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如果無法從根源解決掉麻煩,暫時性地遠離給他帶來這種困擾和麻煩的人,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今日有雨,溫度略降。

    孟延開打開車窗抽了好幾支煙,直到雨點逐漸大起來,他下了車,重回樓上,靠在沙發上睡了會兒。

    早上,醫院各部門進入新一輪的運轉,孟延開安排了護工照顧杜施,隨後動身去公司。

    直至他離開時。杜施還在睡。

    雨剛停,天色灰沉,路還潮濕,滿地泛著色調陰冷的水光。

    孟延開的辦公室休息室裏常常放有換洗衣物,以備不時之需,孟延開洗了個早,整裝出來,馮子龍那邊傳來消息,動手那人手肘粉碎性骨折。

    馮子龍知道孟延開原本的意思,是至少要雙倍奉還。骨折算輕的,但若是太過了,怕是聞東陽今後不會善罷甘休。

    馮子龍昨晚趁機在聞東陽那兒謀了點好處,準備了一點禮物,已經送往他家裏,並且欠他一份人情。

    "您客氣了,昨晚多虧有您,該道謝的是我。"

    兩人有來有往說了幾句,以"今後有機會合作"作為結尾,這才掛了電話。

    他與馮子龍通話間,有電話進來,孟延開沒理,未料是孟澤石,那老爺子直接打到了曲禾那裏。

    孟延開結束通話後,曲禾來說"孟老先生打過電話來,要您回電。"

    孟延開指了指大班台,"沒看見那兒一堆事等著我?"揮揮手跟曲禾說,如果對方再打來,就回複說他沒空。

    曲禾看了眼大班台,桌子被秘書收拾得幹淨整潔,因剛至上班時間,他隻遞了兩份待簽字的緊急文件,依序擺放在那兒,另一旁是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倒也不至於回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孟延開這段時間收拾孟京生留下的爛攤子頗有成效,立了功,董事會對他的支持率大漲,在孟澤石麵前,的確有了資本將腰杆挺得更直些。

    孟延開掛了電話不久又是電話會議,接著有部門的人來報告工作。

    孟澤石打不通孟延開電話,便又找上曲禾,因孟延開確實挪不開時間,倒也還有理由回複。

    直到中午,電話再打到孟延開那裏,避無可避,這才接了。

    孟澤石一來就陰聲陽氣地說"現在派頭大了,找你可真是不容易。"

    孟延開冷臉聽著,回話時又是一副再謙遜不過的神情口吻"的確有事忙,您交代下來的任務繁重,若是不盡心盡力,我自己都沒臉麵向您交差。"

    要不是對他的目的心知肚明,孟澤石還真是差點被他的讒言哄弄過去。

    "昨晚聞東陽怎會找上你們兩口子的麻煩?"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人目中無人慣了,手段下流,"孟延開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或許是之前與恒澤有過節,單純看孟家不順眼,又以為杜施好欺負,便挑上了她。"

    聞東陽汙名在外,加上當時孟知敘在位時,因為公事與聞東陽產生過過節。這話的確挑不出紕漏。

    孟澤石又總覺得不對,問他"你與馮子龍又是什麽時候有了往來的?"

    孟延開麵不改色說"我跟他不熟,更無往來,不過是剛好遇上馮子龍和聞東陽黑吃黑而已,與我無關。"

    "最好是這樣!這些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摸爬出來的人,小心哪天出了事,火苗燒到孟家頭上,你給我注意點!"孟澤石厚聲說完,又沉聲緩緩警告道"得意不能忘形。"

    孟延開溫聲回"是"。

    掛了電話,一臉鬱色的將手機扔到一邊,鬆了鬆領口。

    ……

    周有寧從醫院離開後,回家洗漱,睡了會兒,卻因為心有掛念而睡不好,晌午時分徹底清醒了。

    司機和付、趙三人,昨夜也已經被放回,車子有損壞,送到修車廠去修了,三人都受驚不小,趙橙不知受驚嚇過度還是怎樣,回家就開始發燒。

    周有寧本來還想讓付曉瑟和趙橙去醫院陪著杜施,知情後,索性讓人先休息兩天,她讓工作室的人盯著網絡,不要讓這事傳出去。

    吃過午飯周有寧去了醫院,杜施剛醒來不久,換了身寬鬆的家居服,護工將她扶上床坐著,將床頭升起來,調成讓她靠著會舒服的高度。

    杜施整個人一臉的迷茫,臉色憔悴了許多,吊著傷手,加上額頭那腫起來的鋥亮青包,雖有點慘,看起來多少有點喜感。

    "醒了啊?"周有寧路上給她買了束花,帶來滿手清新。

    不知是嗎啡還是腦震蕩後遺症,讓杜施有點眩暈感,加上清醒過後,又能感覺到傷處痛感,她看向周有寧,衝她疲憊一笑。

    那麽鮮活個人兒,成這樣子,前後對比,讓周有寧這等鐵石心腸的女人看了都心軟得一塌糊塗。

    "還痛得厲害嗎?"

    杜施點頭,有氣無力。

    周有寧看了眼周圍,裏外都見不著那誰,問杜施"他人呢?"

    "我哪裏知道……"杜施聲音有些幹啞,想起什麽轉而又說"這件事你別告訴我哥。"

    周有寧"晚了,我已經告訴他了。"

    杜施詫異地看著她,她手包和披肩放在一處。手機應該在裏麵,她讓周有寧給她遞過來。

    她出門時充滿了電,用得少,現在還有電量,結果她翻了一通,沒看見任何寧潯的來電和消息。

    她以為周有寧逗她,又重複問了遍"你真的告訴他了?"

    "真的,"周有寧沒說假,"昨天剛出事的時候我想著他人比較遠,暫時幫不上忙,加上孟延開能解決,怕寧潯擔心就先瞞著,你沒事後才告訴的他。"

    杜施問"他什麽反應?"

    周有寧無事人一般"沒什麽反應,那會兒半夜,怕吵醒他,給他發的微信,他也是現在都沒回。"

    杜施沉默下來。

    周有寧火上澆油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怕是生著氣,親自來修理姓孟的也不是沒可能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施心累不已。

    傷痛纏身,杜施胃口不好,吃了點流食便又躺下,藥勁兒未過,她人還有些疲,很快又睡著了。

    周有寧將電腦都帶了過來,杜施睡前見周有寧工作電話不斷,多是替她推掉合作的,間隙之間還要回複消息,便讓她回工作室,那邊環境比較好。

    周有寧非說她得要有人守著,不肯走,杜施便由她去了。

    怕擾醒杜施,她睡覺時,周有寧電話都得去走廊上打。

    臨近傍晚,有個合作方她必須親自得去見一見,這才不得不離開。

    病房窗簾半遮,杜施傍晚醒來時,轉眼就看望見半片深藍的天幕。

    她起身去洗手間,不想讓陌生的護工幫忙,自己用一隻手。在裏麵耗了許久。

    杜施洗手時,往鏡子裏打量了一眼自己,用手將發絲往前撥了撥,想遮住額頭的淤青未果,扯了擦手紙,慢吞吞地出去。

    手臂受傷,宛如人的思維和行動也跟著變遲緩,杜施拉開門後,看著麵前的人,跟他小眼瞪著大眼。沒有格外反應。

    衛生間在進門的右邊,看他樣子應該是剛剛到。

    孟延開身形高大,背著燈,也擋住了她麵前的光源。

    她眼睛一轉不轉看著他,也不說話,孟延開蹙眉"傻了?"

    杜施收回目光,本想說點什麽的,但確實想不出有什麽想說的,她收回目光,凝視著某處,思考著,嘴唇翕動,脫口而出"昨晚謝謝你。"

    這話本來是沒什麽問題的,問題在於說這話的人態度,聽起來不像是感謝,更像是想借此與他劃出一條涇渭分明界限。

    孟延開露了個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以為我去接你,就為了聽你這聲沒什麽實際意義的謝謝?"

    杜施抬眼看他,見他雖是噙著笑。但這笑極具個人色彩,就是那種一貫的冷峻不屑,甚至略微帶著倨傲。

    "除了說謝謝,我也沒什麽能做的。"杜施揚起淺淺的笑,笑裏意思中規中矩,不太熱情,過分疏離。

    臉頰上的紅痕已經消得差不多,若不仔細,已經看不大出,也就額頭上的腫塊比較突兀,笑起來都多了幾分強顏歡笑的慘意。

    孟延開凝著她半晌,朝前一步,杜施下意識地往後退,似乎抗拒他的靠近,眼睛也看向一邊。

    不快的情緒來得毫無征兆,孟延開抓住她尚好的右手,不容她拒絕,強勢將那一步距離拉近,"這才多久,你就翻臉不認人?"

    "我有嗎?"杜施望著他。

    孟延開目光不善"沒有你躲什麽躲?"

    杜施說"護工在裏麵。"

    "她剛出去。"

    "嗯。"杜施淡淡應了聲。掙紮了兩下,他卻一點也不鬆手,力道不算大,但就是扣著她,任她無論如何都掙不開。

    杜施臉上的笑頓時消失無蹤,抿緊唇掀眸看了看他,一副對峙的姿態,"放開我。"

    "你有事?"孟延開被她那眼神看得滿心不利索,語氣也跟著硬了起來。

    孟延開真是個極懂話語藝術感的人,無論什麽事,一臉厲色,反口一句"你有事?"就能將你懟得啞口無言。

    杜施不知道是跟他,還是在跟自己生著氣,臉側對著他,胸膛起伏愈加劇烈。

    "你要不再想想,昨晚是誰來帶你走的?"孟延開簡直不懂她這個人,昨晚豁出去替他承傷,今日一如兩人。

    "你要不再想想,昨晚誰幫你擋了那麽粗一根鐵棍?"杜施語氣還是溫溫柔柔的,語調不急不緩,但多了幾絲硬氣和咄咄逼人,"你要不再想想,聞東陽是因為誰才綁走我的?"

    如果要論誰對誰錯,這不是她想要的,究其根本,其實也不會有結果,還會傷己傷人,得不償失。

    他會不會傷不知道,反正她是有些難過的。

    杜施說著說著,感覺自己總是做一些感動自己的事,隻要是關於他的事,她總是逃不掉"自以為"和"理想主義"兩大怪圈。

    那晚之後,她以為和他終於共同邁出了一步。

    昨晚擋那一下,她以為,他總該會有所動容。

    杜施眼裏有倦意,抬抬嘴角,低低說"孟延開,為你努力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所以我想歇歇。"

    她自嘲看了他一眼。

    那是個覺得沒什麽意思,想要放棄的表情。

    孟延開眼神震動。見她轉身要走,他伸手拉住她抵在牆上,顧及她的傷,動作相當輕柔,手墊在她背後,以免後背磕著牆壁。

    杜施以為自己會因此牽扯到手,本來都咬住牙,想忍一忍了,結果並無預料中的痛楚,肩胛撞在他手心裏。隔著薄薄一層衣物,源源不斷地渡來他的體溫。

    孟延開看她良久,說了句"謝謝。"

    杜施表情一滯,不禁轉頭看他,他說"謝謝你替我擋了那麽粗一根鐵棍,也很不好意思,讓你因為我被聞東陽盯上。"

    杜施喉嚨滾了滾,眼眶酸熱,他總是這樣,讓她在失望退縮之際。又給她一絲希望,可她也總是那樣,覺得這一絲希望帶來的甜頭,勝過苦楚,足夠她撐得更久。

    杜施垂下眼睫,將眼底那抹瑩亮的水光蓋去。

    她用平靜嗓音說"其實,如果你想自己再多點時間思考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也願意給你時間,不必將我帶回去之後家也不回一聲招呼不打晾著我,我實在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孟延開擰眉。想了想說"跟你沒關係。"

    這幾個字無法讓杜施信服,她眼尾微微挑著,直直看向他"那跟什麽有關係?"

    孟延開思忖著,突然抬起她下巴,"不如你先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以前跟我見過沒?"

    杜施雙眸瑩亮,穩聲接話"見過啊,我隨我舅舅來陳家當家大壽時見過一次,杜家一位叔叔二婚時,你來南深市見過一次。"

    孟延開扯了扯唇角沒做聲,垂眸看向她嘴唇,拇指從她幹渴起皮那處拂過,鬆開她往裏走。

    杜施愣了下,追問"問你跟什麽有關係。"

    孟延開頭也不回說"不老實,沒得談。"

    杜施心神蕩漾,無措的慌亂感一閃而逝。

    她躊躇著步子緩慢地跟進去,孟延開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

    杜施在他對麵的床沿坐下,"你不會是故弄玄虛,故意用這個問題,來轉移重心,堵回我剛才的問題吧?"

    孟延開優雅矜貴地疊著腿,笑意漫然"所以說你講實話不就行了,我也會回答你的疑問,這循環也就不攻自破,關鍵在於你不肯講實話,懂了嗎?"

    杜施思維跟著他的話走,覺得確實沒什麽問題,但是,她歪頭笑著看他"我講的就是實話,你如何判定我講的不是實話?"

    除非他找回了一些,之前並不存在的記憶。

    杜施關注著他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結果他看著她笑了笑,徹底不說話,似乎要跟她比耐心。

    杜施滿腦子都是孟延開那句"跟你沒關係",她隻想知道他晾她這麽久的原因,他卻同她繞著彎子,吊著人心。

    "孟延開,沒你這麽欺負人的。"

    孟延開突然朝她勾手"算了,過來,告訴你。"

    杜施將信將疑過去,孟延開拍拍身邊的位置,杜施坐下,被他步步引導著,將耳朵湊過去。

    孟延開坐姿未變,抬起手掰過她的臉,杜施驀地與他鼻尖對著鼻尖,下意識秉著呼吸往後仰頭,拉出寸許距離,訥訥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

    他盯著她的唇笑笑"下一步做好了就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