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寧和杜施來之前，包間裏共四人，除孟延開和嘉海那位，就是孟延開那兩個朋友，沈平越和宴莊。

    她倆的位置是加在孟延開和宴莊中間的，杜施自然坐在孟延開旁邊。

    還好桌子大，席位寬鬆，加兩個人也未見逼仄。

    杜施聽著他們講話，不知林董那句"遺憾"之中所流露的初次得知此事的意外，到底是真還是裝蒜來著。

    周有寧沒細說過，杜施也不了解他們企業內部是如何運作，嘉海影視傳媒隻是嘉海集團旗下子公司。不知談影視項目時，是否需要上報到集團，必須要由集團定奪，還是有篩選項目的自主權？

    或是在審核這一步，那位叫黃致賓的影視傳媒公司總裁就可以將各種合作過濾掉。

    杜施有這樣的疑問，主要是因為這位林董與周有寧談話間，實在是一副對這件事毫不知情的新鮮樣子。

    如果真的是孟延開拉來做戲的，那未免也太認真了？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又不敢太往那方麵想，生怕自己篤定的事變成為誤會，自己那一通鬧也失了底氣。

    顯而易見的是席間另外三個男人都是有心促成林董與寧天合作，話題總是圍繞近年來的影視產業。話題反正繞不過寧天那項目。

    周有寧漸漸地，反倒有些砸吧不出話來了。

    雖然她也知道，人家這麽做跟她沒關係，全都是為了她身邊兒那位。

    可幾位大佬如今明麵上是集體給她作嫁，她真覺得有點消受不起，任她再巧舌如簧，將那項目誇得天花亂墜，在人家那林董眼裏，那確確實實就是個集團年利潤的小零頭的項目。

    而林董可能是看在孟延開的麵子上，問得很詳細。

    她突然覺得乏，總感覺其中好似有些誤會，覺得成功與否都已不重要。這場麵真有夠她受的。

    好在她混這行，靠腦子的地方多，用得也比較熟練，堪堪地應付著這幾位。

    轉眼看旁邊的杜施倒好，孟延開親手給她布菜，二人交流不多。但看起來氣氛相當舒服和諧。

    之所以看起來和諧，是因為兩人除了夾菜吃菜，根本沒有其他過多交流。

    孟延開給她的全是清淡食物，杜施時不時小口小口地吃，時不時停下筷聽他們講話，偶爾附和幾句。

    桌上新添了幾道裝盤精致的川菜，色澤鮮豔，一眼看去，仿佛滿盤都是辣椒。

    沈平越說"這酒店專門從川渝挖來的廚師，聽說這些都是必嚐的幾道，口味很地道。"

    杜施是南方人，而且是典型地道的南方人。口味清淡，不太能吃辣，但看著又來了胃口，想試試，便朝最近的那道水煮魚探出了筷子。

    那魚表麵用辣油淋過，椒香四溢，鮮嫩魚肉看起來也很有食欲。

    杜施看準了一小塊魚肉，還沒碰到，旁邊穿來一聲清嗓的聲音。

    杜施看過去，孟延開提醒"你現在要忌油葷。"

    "吃一點點沒關係。"杜施已然下手，還盯著他嫣然一笑，眉目生華。

    隻是她這笑多少有點挑釁的意思，在孟延開眼裏略顯幼稚。

    尤其是剛才，他給她夾菜，她便一臉愛慕地朝他說謝謝，孟延開見過她自然流露的嬌態之後，一眼就能分辨出，那表情神態。已經是刻意得得不能再刻意了。

    孟延開認為這是杜施在向他表明，要與他劃分界限，不談感情的決心。

    逢場作戲可以有，真心真意不再給。

    在杜施走進包間門，毫無芥蒂般笑著朝他直直走來，貼近他肩膀的時候，他還沒懂。

    原來這就是她所說的配合他。

    孟延開正出了一下神，神魂歸位時，她已經在皺眉哈著氣，將手邊還剩一口的橙汁一口喝了下去。

    杜施眼淚都快出來了"怎麽這麽辣？"

    那種辣還是後勁十足的辣，食物進口時，初初品不太出來。還能接受，結果後勁兒的辣味竄上來，辣得她腦子都有點懵。

    她下意識地抿抿唇，結果又將沾在唇瓣上的辣味卷進舌尖，杜施忍著沒露出誇張表情，兩耳通紅地找水。

    這時旁邊遞來一杯白水。夾雜著低沉的戲謔"一點點沒關係？"

    杜施垂眸看了一眼那水，是他喝過的，她親眼所見。

    她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往上寸寸看去，目光落在他臉上，那雙眼漆黑如墨，但很明顯噙著幾分薄醉的笑意，見她看來，還挑了挑眉。

    似乎是故意。

    杜施半垂下眼睫，盯著那杯水笑笑，大方接過，也沒細察哪邊是他喝過的，一口氣悶了小半杯。

    杜施自此學乖，再不碰那幾道菜。

    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落下之際，天幕像陽光直射下的深海海麵，藍得發黑。

    杜施見孟延開與人暢聊，一杯杯黃湯下肚，她很想問一句。他帶沒帶司機。

    正想著，沈平越笑說"這地方沒代駕吧？我們仨沒帶司機，要不今晚在這兒住下？"

    林董說"我帶了司機。"

    周有寧說"酒店有代駕服務。"

    孟延開朝她看去。

    周有寧瞥了一眼那道平靜而深沉的目光，心裏打鼓，改了口徑說"這裏風景好，節奏慢。大老遠來一趟，歇一晚也不錯。"

    孟延開眼神一明，笑著收回了目光。

    夜漸深，山風裹挾了涼意，杜施搓搓手臂，幾人個男人興致不錯，都喝了不少。

    到最後，除了宴莊一早要出差，其餘人還真都要住下了。

    幾人一站起來，杜施發覺孟延開腳步竟有些虛浮，她本來站在孟延開右邊，正好挨著他那邊的是她的傷手，她本能地想要伸過右手去攙扶他。

    最終手指動了動，還是落了下來。

    她笑眼看著他"我和周有寧住一個套間，那邊住不下了，我去給你開間房。"

    周有寧照顧周到，替林董安排房間。

    那人也不過四十歲出頭，身材有著北方人的高大。五官跟剛才那幾位年輕又自帶家族基因的男性比起來相對平凡，但勝在麵貌氣質豐神俊朗，為人謙和沉穩，舉止得當。

    並沒有因為周有寧有事相求，而頤指氣使，自始至終都是傾聽尊重的姿態。到周有寧替他安排好房間後，說了謝謝，"你說的那個項目，我之前真的沒聽過，最近影視公司那兒出了些問題，我會了解一下。看看你說的那件事到底怎麽回事。"

    周有寧解釋道"非常感激您，如果是你們公司的發展方向不適合投資該項目的話，其實無需勉強，"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實說起來，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周小姐。我明白。"林董頓了頓，幹脆挑明，"我其實已經聽出端倪了，孟總的確沒跟我提過關於和寧天合作的事，而且今日孟總找我吃飯，隻說是有一個不錯的項目介紹給我，讓我看看有沒有興趣，今晚聽你說完，我還真有了點興趣。"

    他說著突然笑笑"事情多點曲折未必不是好事。"

    ……

    車子載他們到前台辦了入住，再由車子送孟延開去房間。

    走道邊的地燈將綠植映得明明暗暗，有夜風拂過，杜施和孟延開都沒說話。沈平越在中途下了車。

    孟延開和她那間是同一房型，隻是格局有差別。

    車子將他放在門口，杜施沒下車的意思，房卡交給他，絲毫不複之前熱情，雖然還是微揚著唇，但語氣疏淡"你進去吧，我走了。"

    說時朝他敷衍地揮揮手，正要讓司機開車，孟延開突然伸手，單手摟住她的腰將人往車下帶，見她中途一臉驚嚇。又伸出一隻手，護住她的臀，讓她更穩地落在他懷裏。

    杜施沒好氣，落地後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你發的哪門子瘋？"

    她那點是力氣，孟延開動都沒動一下，嗓音帶著酒後懶意說"幫我做杯醒酒湯。"看了眼她的手臂，又說"你告訴我方法，我來做。"

    杜施想到在去貴陽之前，她對他一通胡作非為，怕他宿醉醒來遭罪，離開前還是給他做了一小鍋醒酒湯放那兒，讓他醒來可以熱了喝。

    見她原地不動，孟延開笑了"不配合？"

    杜施看他半天，一把扯回剛交到他手裏的房卡，抿著唇沒說話，自己率先進去了。

    打開門，將房卡放進玄關的卡槽。杜施轉頭往外看了眼，孟延開頂著夜色，身上度了一層昏黃光暈，燈光模糊了他麵部的輪廓感，看不太清表情，反倒將他的五官襯得朦朧而又溫柔。

    杜施看他腳步不似平日穩健，虛浮且緩慢，她拿不準他真醉假醉。

    她把門拉著，等他從她麵前經過，玄關空間有限，他獨有的氣息夾雜著酒氣，順著空氣被她吸進鼻間。

    杜施別開臉。關上門。

    進去之後直接撥打前台電話，讓人送來醒酒湯。

    孟延開看著她，目光不滿，似乎想說，她做的跟他表達的不一樣。

    杜施手按著座機聽筒，腰抵著桌子，笑了笑說"讓人送食材過來再做也太耗時了，你就別來折騰我了。"

    孟延開意味深長看著她"我哪有折騰你？"

    她說的折騰，顯然跟她想說的折騰不是一個意思。

    杜施裝作聽不懂，"湯給你叫了，我先走了？"

    "夫妻在同一件酒店，卻分住兩房，你是不是有些不配合？"

    孟延開總拿配合的事堵她。

    "除了你朋友，誰知道我們是夫妻呢？"杜施歪著頭看他，眼睛像水洗一般清亮，帶著似笑非笑的意思，"剛好我也想問你，你不是不想公開嗎，為什麽要告訴林董我們的關係？"

    他靠在沙發上，手搭在額上，半闔著眼"林董不是八卦嘴碎之人。"

    "原來是這樣。"杜施垂眸，另有所思，隨後又說"我先走走了。"

    他突然又出聲叫住她"這兩天在這兒有什麽收獲？"

    杜施想笑，他怎麽跟家長檢查作業似的。

    杜施察覺他的意圖，手撥弄著電話線，漫不經心說"在這兒想通了一些事。"

    他睜開眼，看向她的方向，雙眸黑而亮"想通了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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