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我連說不會背叛你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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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延開上車之後就臉色不善,好似她欠債不還,他前來索命。
杜施紅唇輕抿,歪頭看向他,"這臉色是擺誰看呀?"她嗬了聲,笑得明豔動人,"難道是我嗎?"
她這神情,孟延開再熟悉不過。
她越是臨近爆發邊緣,越是會故作誇張地挑釁,至於會挑釁到什麽程度,全看對方表現,以及她自己消氣了沒。
孟延開忽然收起了陰鬱臉色,變臉隻是瞬間,也是噙著淡薄笑意。饒有興味問她"剛才怎麽不叫我跟你一起走?"
這突如其來的話題和氣氛轉變,讓杜施愣在當場,好像剛才彌漫在這狹窄車廂裏的敵對氣味,消散在了刹那間。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皺了下眉頭,隨後目光下移,落在他未能舒展的長腿上,頓了頓,手指敲著方向盤,輕飄飄關心道"我這車又小又窄,擔心你坐著不舒服。"
聽起來隻有諷刺,一點不似關心。
"那你真是善解人意。"孟延開口氣溫和,竟不見絲毫不快。
杜施臉上笑容逐漸消失,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她別開頭,淡淡說"孟延開,我已經配合你演了一晚上的戲,做得還不夠啊?"
她就不該還心存希冀,以為他會給她一些解釋今晚他的用意。
如果他是為了某些不好言明的目的,不得已才將她架在那樣尷尬、令人齒笑的境地,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其實從葉言卿那事。或是更早的時候開始,隻要他願意說一句,這是有原因的,那她都會相信他。
可他從來沒有。
孟延開嘲弄道"不是你一開始說的要配合我?現在是後悔了,還是承受不住了?還是說,那些什麽幫我、配合我的話,不過是你的拖延戰術。"
杜施看著他,仿佛看到他臉上那張溫和的麵具,正在漸漸皸裂,縫隙之下,一點點往外滲出冷意,寒氣直直浸入她的四肢百骸,直指心髒。
"你認為呢?"杜施感覺有些麻木,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說話時嘴唇的翕合。腦子也像被糊住,隻是機械化地想要將唇角揚起一個看起來很漂亮的弧度,"你覺得我拖延是有什麽目的?"
孟延開薄唇抿成直線,沉默片刻,隨後語氣還算平靜,問她"你跟霍時放認識多久了?"
"沒多久。"杜施唇邊的笑像是定格了一般。
孟延開轉著手指上的婚戒,"沒多久是多久?"
杜施答"跟你孟結婚之後。"
"實話?"
"實話。"
孟延開沒再說話,眼神卻如冰棱,每巡視過她臉上一寸肌膚,她就覺得皮膚被冰刃刺穿一般。
那種痛楚能直達心底。
杜施嫣然笑問"還有問題嗎?"
發問完卻不等孟延開說話,她就立刻接上了準備好的後半句"你沒問題了,就輪到我問了。"
"我以為你來是要來告訴我,你晚上當著大家的麵維護葉言卿的理由。我想,畢竟這不是一般場合,孟家人的矛盾,也不是尋常人家親戚間的小打小鬧,說話做事都需要三思而後行,你在這家裏每一步都走得很不容易,肯定不會置自己先前的努力和前途於不顧。"
杜施深深看著他,明明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可是又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的變化。
隻是她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孟延開不為所動,神情算得上漠然,她早已學會透過他某些時候假意的溫柔,去探究他真正的情緒。
杜施解開安全帶,傾身上前,仔仔細細地端詳他的臉,當視線落在他淡青色的下巴上時,腦海裏閃過無數至今能溫暖到她的瞬間。
可也隻能襯得現狀更加諷刺。
"我不會背叛你。你信嗎?"杜施垂著眸,濃密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上一層陰翳。
她抬眼,用清亮的雙眸看著他,自問自答說"你從來不信。我想過你為什麽總是不相信我,你為什麽總是三番五次越過我的底線。"
她越笑,越是難掩淒愴落寞"原來是我對你沒底線,所以我連說不會背叛你的資格都沒有。"
孟延開勾起她下巴,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這又是什麽戰術?"
杜施徹底震住。
她愣愣看著他,她已經不敢去想,他明明對她好過,為什麽轉過頭又會待他如此壞。
到底那些好是假?還是這些壞是假?
她弄不明白,或許也沒有機會弄明白,畢竟她從來連一個解釋都不配。
杜施沒說話,隻是揚起唇角笑了兩聲,竟笑得差點眼淚掉下來。
她緊緊抿著唇,下巴微微顫抖,眼睛裏泛著水光,眼眶紅潤,像泫然欲泣的委屈,又似心如死灰想留點尊嚴的倔強。
"滾下去。"她顫顫開口,聲音沙啞。
孟延開冷峻強悍的本色外露,扣住她後腦勺,逼近她的臉,咬牙說"一口一個要我相信你,你該做的是給我定心丸,而不是跟霍時放不清不楚。"他另一首扣住她下頜,慍怒在眼底翻騰,"你口口聲聲說跟我結婚前後才認識霍時放,那你三年前在我出事前,跟霍時放同時出現在博洛尼亞咖啡店裏的是你雙胞胎姐妹?"
杜施如同迎頭受了一悶拳,又痛又懵。
她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又不知孟延開從哪裏得到的這消息。
見她無話可說,孟延開冷嘲"你還敢說不會背叛我這種話?"
杜施搖頭,"我沒有……我以前不認識霍時放,更沒見過他……"
可說到最後。她想到萬一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和霍時放出現在同一地點了呢?
但這麽多巧合重疊在一起,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於是話音也越來越笑,越來越不確定。
她這模模糊糊的態度,無疑是火上澆油。
孟延開逼問"證據。"
杜施腦子徹底亂成一團,孟延開的臉距離她不過半掌,他的氣息如同形成一張密實的織網。將她越裹越緊,她難以掙脫,難以呼吸。
杜施看著他的眼,那種眼神像一把利劍,今晚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將她中傷。
杜施伸手握住他的大掌,眼睛一點點晦暗下去,她難以抑製的哽咽。"你想要證據,我會給你。"她自顧點了點頭,隨後直接起身,撐著中控扶手將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一邊自言自語說著"你想要證據我都給你,我會給你,但你現在就給我下去。"
她猛地將車門往外一推,隨後兩手用力地推搡孟延開,"滾!下!去!"
哪怕是她盛怒之下的力氣,隻要是孟延開不想,她也難以將他撼動。
孟延開就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杜施一邊喝罵他,一邊渾渾噩噩地想著。他讓她難過又難堪,他就是嫌還沒欺負夠她,這個時候想要將她的潑婦模樣看個夠,好滿足內心變態的滿足欲。
看啊,好好一個女人,為他又瘋又鬧的。
孟延開看她這樣,緊擰的眉心鬆動,目光已是不忍。
杜施隻知道他還是無動於衷。終於怒氣攻心,氣急敗壞地抓著起他的手就咬下去。
孟延開吃痛倒吸氣,卻沒掙紮。
杜施咬了一口過後,毫無解氣的感覺,她丟開的他的手,"你不走我走。"
她說完要去開車門,被孟延開攥住手臂。
"我等你的證據。"孟延開沒什麽表情說完這句話。開門下了車。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各種情緒雜糅在她胸中湧動,杜施呆呆看著前方,孟延開頭也不回。
車頭大燈筆直照出去,將灰塵都照得無處遁形,就像杜施此刻的狼狽。
杜施將車退後,欲繞過孟延開的車離開。
後麵有輛車從山道上下來,隔著一段距離,見她要走,司機便放慢了速度。
程影和她老公坐在車裏,見司機慢下來,她便下意識往前看去,先是覺得白色那輛車眼熟,再看。從那車上下來的人身形也是像極了孟延開。
程影連忙叫住司機"慢點慢點,別靠太近。"
她說完,立刻掏出手機,將手伸出窗外,對著前方連拍數張。
身旁的丈夫不明所以"你這是幹什麽?"
程影沒空理他,低頭鼓搗手機,迅速將照片發了出去。
孟延開還沒上車。杜施已經倒車轉向加速,一氣嗬成,快速驅車離開。
接著,後麵那車也緩緩經過,車門緊閉。
孟延開盯了眼車尾的車牌號,駐足片刻,上車,離開。
……
葉言卿收到照片的時候,已經洗漱好,在床上休息。
她躺了一天,醒了睡睡了醒,由於身體力乏,又長時間擔憂疲倦,丁點聲響就容易驚醒。
手機又忘了開靜音。消息來時,輕輕一震她便醒了。
打開手機,程影發來一張照片,還有一段語音。
她沒細看照片,而是先聽了語音。
程影的語調有種按捺不住的激動"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杜施和孟延開好像因為今晚的事吵架了,不然夫妻倆為什麽不一輛車?而且孟延開下車時,整個人身上的氣氛都不太對。"
葉言卿還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事。重新點開那張照片,入神地盯著孟延開模糊的背影。
隨後語音又發來,簡要跟她講了今晚經過。
之後她再看孟延開的背影時,嘴角不自覺露出笑意。
即便他今晚為她說的那些話,不是真心意,她也願意欺騙自己,感受片刻被偏愛的感覺。
正想著,樓下傳來孟知敘的怒喝,她一怔,趕緊放下手機,細聲去聽。
孟京生一家是在人走得差不多了後,才回自家那棟樓。
一家三口路上都沒說話,卻能感覺得出孟知敘身上的低氣壓。
孟知敘之所以在晚餐時沒怎麽開口,是因為他連事情經過都未搞清楚。
有些話不好當外人麵前說,有些怒氣,也不好在外麵發作,丟臉又丟份。
剛進大門,門一關,孟知敘剛站定了腳,驀地轉身,揚起巴掌就要朝孟京生臉上打下去。
韓景玉就站在旁邊,見狀立刻喊住他"你幹什麽!?"
孟知敘劈手指向孟京生"你倒是問問他要幹什麽?你這逆子!胡作非為!你是土匪頭子嗎?竟然叫人將侯頌明打進醫院?"
孟知敘是早上聽下屬說起侯家兒子被人揍得傷勢不輕的事,那會兒他下意識想的孟延開想給葉言卿出氣,怎麽也沒想到是自己兒子幹的。
"汙蔑誰呢?有證據?"孟京生不以為然,眼神無謂。
"席戎說的那些難道是空穴來風?"
"我的意思是,"孟京生手搭著腰,看著他爸,狂妄一笑。指正說"沒人拿得出證據證明這事是我做的。"
孟知敘霎時血壓飆升,"還真是你幹的!"
孟京生冷嗤道"是侯頌明那小子不知死活。"
原本葉言卿進醫院第二天,他得知真相後就想動手來著。
可不知是那小侯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事還是怎麽,沒找著人,找大侯一問,得知是連夜出了國,去日|本談生意了。
哼。哪裏有這麽巧的生意。
有本事就在外麵躲一輩子。
孟京生絲毫沒有悔改的囂張模樣,看得孟知敘眼紅,恨鐵不成鋼地怒斥"你好歹是恒澤培養出來的下代掌權人,知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就等著落井下石了,昨日是栽在孟延開手裏,今日是席戎。再就不怕徹底大權旁落?你是不是以為你這第一把手的位置已經穩坐無疑了?"
孟知敘真的怕他太無所顧忌,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韓景玉打岔"好了好了,"她看了眼正在忙的傭人,對父子倆說,"有事到書房說去。"
隨後便是父與子長達半小時的家庭教育時間,無非就是訓誡他關鍵時候,要收斂點,無論公事私事都不能被人握住把柄。侯家若真是要追究,也很打發。
這些訓導,孟京生從小聽到大,已經免疫,無非是說他做事太狂,容易不顧後果。
孟京生聽完便回了房間。
葉言卿靠在床頭,手裏拿著本書,聽見聲音便看過去,"回來了?"
孟京生不答,走到她跟前,伸手將書本從她手裏抽出來,看了眼封麵。
葉言卿看不出他情緒。
孟京生看了書名,又將書草草翻了翻,哼了聲,譏誚道"平時歪門邪道太多,是該看看佛經淨化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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