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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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但是謝驕眠忍無可忍了。
    ——也不是,這位嬌貴上神,從來沒想過忍耐誰。
    身為主人的下屬,即便是知道向前就會死,他們這樣的人,也應該義無反顧。
    就在李危尋即將邁出房門的那一刻,李君同薄唇輕啟,仿佛是從肺腑裏麵、咬著牙合著血,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紅盧,攔住他。”
    “陛下,得罪了。”
    李危尋覺得非常諷刺,忍不住嗤笑出聲。
    李君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情況異常的狐狸,但是他現在沒有心思多管一隻畜生的死活。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一隻狐狸,忽然就變成了這副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樣子。
    明明他的身子已經不再顫栗,他身上的新傷舊痕也已經好了許多,他也不再嘔血……
    可是他痛苦不止。
    痛苦到,連原本不能清晰他意識和感知的謝驕眠,都能明了幾分疼痛。
    但是她除卻能夠稍微感知一兩分獨屬於嫣灰的痛苦,再也不能有更多的作為,於是隻能看著他在泥潭煉獄之中掙紮。
    一瞬間,好像自己也曾看到過無數次,他諸如此類的無奈,以及痛苦的掙紮。
    李君同的呼吸停滯了一息,大腦也跟著空白了一陣,隻還能幾近麻木地重複剛才的那句話:“你跟李危尋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雖然謝驕眠並不知道李危尋的真實名字,但是她幾乎是立刻就聯係上了——她又被騙了一次。
    也對,一個人如果想要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的話,真實的名字,便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
    她本來就已經心煩意躁,一句“跟你有什麽關係”都已經卡在了嗓子眼兒,但是耐不住懷中狐狸又一聲脆弱的、接近哭腔的嚶嗚。
    “嫣灰?”她輕聲喚著狐狸的名字。
    她或許不知道,自己這樣輕喚著誰的名字時,究竟有多麽柔軟,又有多麽動人。
    於是便讓從來沒有承恩過如此“殊榮”的人,難免嫉妒。
    難免心生出一種卑劣的、可笑又幼稚的、將這隻畜生殺死的荒唐想法。
    “上神大人……”嫣灰依舊是氣若遊絲的回應,“大人,我現在、很累……請您準允我先,睡上一覺……”
    越往後,他的話音就越是微不可聞。
    在完全失去了聲音之後,似乎連帶著狐狸的呼吸,也跟著失去了。
    謝驕眠能夠清晰感知到腦海中有一條線,在嫣灰終於閉上雙眼之後頃刻崩斷。
    眼前忽然升起大霧,人間的風雨便趁著這場大霧,席卷進她的眼睛,墜落珍珠一粒。
    生江與李危尋斷開聯係之後立刻轉頭繼續照顧山曾。
    少年容顏清雋,尤其是一雙眉眼,極為好看。即便是此刻閉上雙眼,即便是眉心痛苦地緊蹙,也不禁讓人聯想這究竟會是怎樣一雙動人靈眸。
    但是少年蒼白如紙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臉色,與這雙華麗眉眼尤為不相稱,突兀得讓人更加為之揪心。
    生江收回為他療傷的手,為他擰了一張濕帕子,將額頭上的薄汗都為他一一擦去。
    少年昏迷不醒,要不是眉心一直緊蹙,還以為他已經死去。
    是痛苦嗎?
    還是噩夢?
    為什麽每一次,即便是自己已經將眉心撫平,你還是會褶皺?
    是痛苦,是噩夢,更是煉獄。
    在生江窮極此生都到不了的夢境一隅,山曾正經受著此生最大的折磨——
    一隻巨大的白毛狐狸,將山曾踩在腳下,看向山曾的眼神,就仿佛在看著什麽卑賤的垃圾。
    這隻狐狸巨大,通體雪白,隻有那九條尾巴,像是燃燒著的焰火,在這荒蕪夢境中,成為唯一的明亮,卻堪比絕望。
    狐狸沒有張口,周遭卻全都是他的聲音。
    “你想自殺?”連他的語氣,都充滿輕蔑和不屑,“你的命是我賦予你的,你想自殺,也得問過我的意思。”
    山曾被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牙口稍微一鬆動,一股猩紅鮮血便會從嘴角處流出,顯出一種殘破又好看的狼狽。
    他再次支撐著這副殘破軀體掙紮,然後繼續被碾壓。
    “你現在叫什麽名字?哦……山曾?那個帝王給你取的名字?你既然那麽擁戴他,那麽在回憶起了所有、知道自己是我唯一的弱點之後,為什麽不再次把自己獻上去?畢竟我要是發起瘋來,誰都攔不住……”
    ……
    於是千言萬語,他的所有糾結,最終都隻成了這一句——“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謝驕眠聽到聲音,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眼神疑惑,漸漸變得不耐煩:“你剛才說什麽?”
    她沒有聽清。
    她隨便拿起了榻上的枕頭朝李君同扔了過去,毫不客氣地說道:“讓你的人出去跟他打,別來這裏掃我的清靜!”
    李君同沒有躲開,而是下意識就接住了朝自己飛來的枕頭,被上麵不小心沾染的一點淡香給蒙了心神一瞬,下一瞬反應過來之後,他才堪堪問道:“你跟……他,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為什麽他會成了你的“男寵”?為什麽他身為帝王願意成為你的“男寵”?你們之間究竟還有著怎樣不為他所知的故事?你們……
    你們之間,有沒有誰動過心?……
    他想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但是他知道謝驕眠不會好好回應他,也不會有耐心聽他說完自己的疑問。
    她隻是現在才從嫣灰的突然嘔血之中回過神來而已。
    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了,還說什麽“得罪”這樣虛偽的說辭呢?
    她現在腦子裏全都是嫣灰痛苦的呻.吟。
    “上神大人,我難受……”他氣若遊絲。
    紅盧身子一頓,沒有說話。
    他的確是攔不住李危尋的。
    “是!”紅盧領命,聲音都還沒有落完,整個人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擋在了李危尋的身前。
    看著自己麵前的阻攔,李危尋禁不住眉尾一挑,唇角也有些惡趣味地勾了起來:“你是覺得你能攔得住我?”
    少年天才的光輝,旁人隻能說瞻仰,想要追趕得上,不僅僅是努力就足夠了的。
    但是,這畢竟是李君同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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