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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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藍澄踏進了營地中間的中軍大帳。
他和小環是在兩百風軍的一路簇擁下走來的。
兩百風軍一路上如臨大敵,劍拔弩張,一直將他送入大帳才鬆了口氣。
大帳內如人臂粗的蠟炬照得大帳內通明如晝。
坐在主案後的龍陵君風白羽臉色沉鬱,似能滴出水來。
龍陵君府上的長史木成舟垂著頭站在他的身後,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見雲太子進得帳來,風白羽起身相迎道:“軍中出了刺客,使殿下今夜不能安寢,是我國之錯,還望殿下海涵。”
果真是“公子世無雙”,能屈能伸。
風白羽如此謙恭,倒令雲太子一時不好發作。
他淡淡道:“能不能安寢倒是無所謂,隻是今夜差點丟了性命。我命是小,不過兩國若是因此再起戰端,致使生靈塗炭,你我罪莫大焉。”
風白羽臉色沉重道:“某這就給殿下一個交待,請殿下隨我來。”
他領著雲太子和小環出了大帳,來到大帳後麵。
大帳後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秋草離離。隻見草地上擺了十一具屍體,還有一人身著裏衣,披頭散發跪在屍體旁。
那人似乎是一塊石頭,對風白羽和雲太子的到來視若無睹。
此時天光微亮,光線依舊暗淡。士卒點起火把,晨風中火光搖曳,照耀著死屍的麵龐。
所有的死屍都是臉皮發黑,嘴角流出黑血。那個什長和弩手的屍體赫然在列。
其餘幾具屍體的身份不言而喻。
果然風白羽道:“一共十一具屍體,所有參與刺殺殿下的軍士都已服毒自殺,屍體都在這裏。”
小環冷笑道:“這就是你給我們的交待?”
風白羽冷冷道:“當然不止這些。這位是玄字營丙部軍司”
他抬手拍拍那跪在地上的那人的肩頭,厲聲道:“你來說!”
那人似乎如夢初醒,緩緩抬起頭來。
晨風吹開他的散發,露出他的麵龐。這人年約二十五六,麵目俊秀,可是看著雲海藍澄的眼神卻充滿怨毒。
雲海藍澄鎮定自若問道:“你姓計還是姓明?”
那人大笑道:“雲海家的崽子果然不是蠢材!”
他痛快地承認道:“不錯,我是明長壽。這次刺殺就是我策劃的。”
他的臉上浮現出悲哀之色:“這裏死去的幾位兄弟都是明家的人。十一條鮮活的人命,卻沒能換到你一條命。
雲海家的崽子,你知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的痛苦麽?你知道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尷尬麽?”
他的眼神突然無奈起來,其中有說不出的厭倦:“你不要怪我,我與你素未謀麵,無怨無仇,卻要拚個你死我活,隻因你我這該死的出身!”
他說完這些,神色絕決,突然伸手從靴筒裏抽出一把尖刀狠狠刺進了自已的胸膛。
雲海藍澄驚叫一聲,卻已阻攔不及,他大叫道:“叫軍醫來!”
卻沒有人回應他。
鮮血染紅了明長壽的白色裏衣,風白羽麵無表情。
營地裏死一般沉寂,明長壽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個叫名叫長壽的人終究沒有長壽。
十二具屍體擺放在草地上,淒冷的晨風吹拂著他們的散發。
半晌,風白羽幹澀的聲音從雲海藍澄身後傳來:“雲太子,可滿意這樣的交待?”
小環氣憤地還想說什麽,雲海藍澄卻拉著她,搖頭示意她不要開口。
他淡淡道:“這件事到此為止。”
風白羽臉色如古井無波道:“雲太子果然慈悲心腸,不愧是滄雲長鯨的高足。”
他突然臉色一變,厲聲道:“巡營百夫長巡查不力,未能及時發現刺客冒用軍令,受罰一百軍棍,其麾下軍士各杖五十軍棍。雷千裏,你身為萬騎統帥,雲太子在你營中遇刺,你也難辭其咎,罰俸兩年吧。另,除惡務盡,將所有明家弟子逐出你的萬騎,永不錄用。可有人有異議?”
他炯炯的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龐,一時霸氣橫溢,已不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公子形象。
雷千裏等人應聲道:“屬下等無異議。”
風白羽揮手道:“除雷千裏,自去軍中找軍法官受罰吧。”
眾人應聲稱是,紛紛離去。
看他們臉色如釋負重,顯然龍陵君的處罰按風軍軍規來說已算輕的了。
天光破曉,旭日東升,晨光照在龍陵君溫潤的麵龐上。
他溫言對雲海藍澄道:“雲太子殿下,我大風很重視與兩國的和約,絕不容他人來破壞兩國的和睦局麵。
殿下,且去洗漱稍息些,我們一起用了早飯便起程去留雲城。”
雲海藍澄看了看那些屍體,隻覺得索然無味。他道:“我胃口不好,早餐就不勞閣下費心了。我們去收拾行囊,出發前請著人知會就可。”
風白羽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點頭道:“既如些,某便不勉強了。殿下請先回營。”
他轉頭冷聲道:“木長史,你親自率人保護雲太子,若有半點閃失,提頭來見!”
木成舟抬起頭,大聲應道:“是!”
風白羽向他冷哼一聲,負手去了。
木成舟自雲海藍澄和小環到來後一直垂著頭,所以人們都沒有注意他的臉。
此刻,小環看到他那張文秀的臉上分明有一個深紅的掌痕。
小環念頭稍轉,自然就明白了這掌痕的來曆。
她眼珠轉了下,臉上露出關切的神色,問道:“木長史,你這臉上怎麽回事呢?這一下好象不輕呢。
嘖嘖,瞧著都疼。
誰這麽大膽呢?竟敢打你。蒙你引我們入風,我和殿下對閣下頗為感激。
你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去讓龍陵君為你主持公道。”
木成舟麵無表情地答道:“小環姑娘,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不長命的。”
小環笑道:“朝聞道,夕死可矣。隻要活得乘意,命短些也無不可。倒是有些人心機深沉,機關算盡,就是長命百年,也是心累。”
木成舟居然笑了:“小環姑娘言之有理,木某受教了。”
小環不依不饒地問道:“你還沒有告訴倒底子是誰欺辱了你。你知道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如果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會感到坐臥不寧的。
我知道了,那個欺辱你的人一定來頭不小,所以你不敢說。沒關係,我現在就去找龍陵君,請他查個究竟。他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她慷慨陳詞,胸脯起伏,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在雲海藍澄眼裏,此際的小環嬌俏可愛。
可是在木成舟眼裏,小環此刻就是一個小惡魔。
他狠狠剜了小環一眼,臉漲紅了道:“不勞你費心,這是我自已摔的。”
小環忍俊不住嘻笑道:“我第一次聽說有人摔個跤,臉上竟能摔出個掌印出來呢。”
木成舟此刻卻臉色平靜下來,他悠然道:“那是你見識淺薄。我摔下去時怕摔壞了臉,便用手墊住了臉,不可以嗎?”
小環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善辯,一時竟也沒法子他,隻得發狠道:“來日方長,閣下還是小心些,莫要再摔著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