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都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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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我奉家主之命更換姓名為黃天河,來到梅村。
家主要我在梅村落地生根,開枝散業,等待家族的召喚。
我牟氏族人都有一雙清澈的眼睛,易為人辨識。
為了隱藏這一點,我以讀多了書傷了眼睛為由,戴上了紫水晶眼鏡。
幸好我大雲盛產紫水晶,梅村人又多不識字。
為了不被人識破,我又不得不買了許多書陳列在家中,並將這些書真的讀了幾遍。
我按家族提供的秘方學會了釀梅子酒,並以此為生。
後來宋家的人買下了這個村子,我便為宋家釀梅子酒。
如今我已經花甲之年,有子三人,有女二人,孫輩八九人。
但是五十年來,我從沒有收到家族的召喚,直到今天遇上你。
我以為你是家族的使者,但是你卻沒有給我任何暗示。
我不確定,所以才在酒中下了迷藥,讓你醉倒,然後支走宋如海和莊大俠他們,來探詢你的來曆。”
忽然他住口不語,側耳細聽,然後他臉上出現了促狹的笑容。
他走到藍澄身邊,一隻手將藍澄拎起,放到桌邊的凳子。
天知道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
他在藍澄的身上揉搓幾下,然後藍澄的就覺得自已僵硬的關節似乎鬆動了些。
他剛想動彈,可是肌肉依舊酸痛無力。
黃姓老人的擺弄他的四肢,讓他坐在桌邊的凳子上。
藍澄無法動彈,隻能任他擺布。
他又在藍澄的胸頸之間點了幾下,藍澄發現自已的手臂和頭竟可以動了,隻是下半身卻毫無知覺。
他張口剛要說出自已的身份,可是口中發出的卻是哦啦哦呀的聲音。
他的舌頭竟然不聽使喚了,而且涎水止不住地從嘴角往下流。
外麵漸漸傳來了踏雪聲,還夾雜著幾聲驢叫聲。
藍澄心中一喜,大聲呼救,可是口中發出的依然是連自已也聽不懂的古怪聲響。
外麵的人開始敲門,有人喊道:“黃爺爺!我是小環啊!”
黃姓老人冷冷對藍澄道:“你過會兒最好老實點,不要連累了別人!”
他走過去打開了屋門,馬上變了一張麵孔。
他一臉慈祥的說:“是小環和表少爺啊!你們來做什麽?”
莊斷水答道:“小環放不下藍澄,怕他醒了後不願意回我舅舅家,又一人去行乞,所以我就陪她回來了。”
藍澄聽了心中很是感動,可是他想起老東西的話,心中不寒而粟。
他知道以這老東西的手段,對付莊斷水和小環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他不能向他們呼救,那樣會連累他們。
老頭聽了,一臉沉痛地說:“你們進來再說吧。”
兩人在門外跺跺腳,震去腳上的積雪跟著老人走了進來。
她見了藍澄的模樣皺眉道:“大阿弟,你在扮鬼臉麽?你扮得真難看,就象白癡一樣!”
老黃卻痛惜地說:“他不是在扮鬼臉,這孩子,年紀輕輕,以後怕就是這個樣子了。”
小環一愣,很快也看出了藍澄的異樣。
她撲過去,摸著藍澄的臉驚叫著:“你怎麽變成了這樣?你的臉怎麽歪成這樣了?”
藍澄費力地擺擺手,努力扮出一個笑臉,嘴裏說出幾句連自已也聽不懂的話,示意自已還好。
莊斷水走過來,皺著眉頭問道:“藍澄,你倒底怎麽了?”
藍澄無法回答他。
莊斷水隻能轉頭問老人。
老人歎息著回答道:“他是風疾發作了啊。他應是身有隱疾,不能飲酒。一旦飲酒,便會引起風疾,致使半身不遂。這孩子不知道自已不能飲酒,偏偏又要學別人逞英雄氣概,唉,可惜他了,還未成年就變成這樣,這輩子怕是完了。”
老人一臉沉痛,又懊悔地道:“早知道這樣,再好的酒,我也不會給他喝啊!”
小環焦急地說:“難道沒法子治愈他麽?”
老人猶豫了下道:“他年紀尚輕,說不定以後會慢慢有有所好轉,隻是要變成原來的樣子,怕是不能。”
莊斷水奇怪地問道:“黃爺爺,您不但酒釀得好,還精通醫術啊?”
老人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很是儒雅的地說:“我自小喜愛讀書,所讀之書包羅萬象,其中包括醫書。也因為讀了太多的書,致使視力受損。
藍澄這個樣子,以我的學識來看,這輩子怕是不能痊愈了。不過我畢竟不是醫者。杏林之中,頗多名家,未必沒有人能夠完全治愈他。
隻是那些杏林高手診金不菲。也不知藍澄清是哪裏人氏,家境如何,不知道能不能付得起昂貴的診金呢。”
小環臉蒼白,艱難地說:“他是個孤兒,家中早沒有什麽親人了。”
老人搖頭歎息道:“那可就糟了。他這個樣子,下半輩子沒人照顧,隻能自生自滅了。”
莊斷水皺眉道:“我聽說他還有師門,叫做什麽滄雲門。我們隻能將他送給他的師父和師尊照顧了。”
“滄雲門?”老人麵色一怔,問道:“你確定是滄雲門?”
莊斷水答道:“我也是聽他說的。怎麽您老聽說過這個門派?”
黃老手捋白須,滿臉鄭重地道:“這是當今江湖最令人尊敬的門派。滄雲門主和其門下弟子一向以家國天下為已任,所謂義之所至,死不旋踵。
門內多奇人異士,其中應不乏杏林高人。”
小環驚喜道:“這麽說,藍澄有救了?”
老人搖搖頭道:“滄雲門並不象其他門派一樣設有總壇和分舵之地,門人一向居無定所,行止神秘,要找到他們很是不易。
即便找到他們,也不一定有人能治好藍澄。
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隻是師父和師兄弟。這孩子萬一不能痊愈,下半輩子可能要受人欺辱,看盡白眼,唉—”
老人又歎息起來。
小環的眼中有淚流下,口中卻肯定地道:“如果是那樣,我照顧他一輩子!”
她稚嫩的臉上神情堅毅,不容人懷疑她的決心。
老人問道:“你可要考慮清楚,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小環,你一個女孩子,若是帶著他,一輩子怕是嫁不了人了!”
莊斷水道:“藍澄是我的朋友,還是由我來照顧他!我輩俠者,當為朋友兩肋插刀,何況隻是養他一輩子。”他的口氣同樣堅決。
小環心痛地撫摸著藍澄的臉,淚水從大眼睛裏流落。
她一手抹著眼淚道:“不,藍澄是我的大阿弟,我是他的小阿姐。我不會拋棄我的弟弟!”
這一刻,藍澄隻覺得心中一股熱流流淌,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一隻手伸過來,替他抹去流下的眼淚。是莊斷水。
他道:“我現在就帶他回礪劍山莊。我不會拋棄我的朋友。小環,如果你願意照顧他,可以來礪劍山莊,和我一起照顧他。”
他蹲下身去背起藍澄,
“我現在就和你一起去。”小環抹去臉上的淚,幫他把藍澄背上不算寬闊的背。
莊斷水的身軀不算強健,可是藍澄卻覺得他的背很堅實可靠。
莊斷水奮力挺直了腰向門口走去。那個黃姓老人竟然沒有攔他,隻是幫他把藍澄向上推了推。
藍澄隻覺得他的手上有股熱流,借機在自已的身上幾處推拿了幾下。
他心中恐懼道:老東西又要使什麽壞招對付自已!
不過他心中又安慰道:幸好這老東西沒有加害小環和藍澄的意思。
莊斷水背著他走出了門外,小環和老黃在身後托住他。
驢係在屋外半裏外的木樁上。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積雪沒踝的門前小徑向那邊走去。
雪地很滑,莊斷水身上背著藍澄,腳下一歪竟然摔倒在地,後麵的小環拉扯不住,也栽倒雪地上。隻有老黃見機快,閃開了沒被壓著。
藍澄卻從小徑上沿著低緩的斜坡滑下了徑下落滿雪的菜畦。
老黃搶先一步,跳下菜畦抱起來藍澄,在他耳邊輕輕說:“你的身份我已知曉……”
他還要說什麽,小環卻已掙紮著從雪地裏爬起來,緊張地問著藍澄:“你怎麽樣?”
藍澄隻能搖頭示意自已無礙。
莊斷水爬起來,在小環和老黃的幫助下重新背起了藍澄。
老黃過去先牽了一頭驢來,幫助莊斷水費力地把藍澄放到了驢背上。
藍澄下肢沒有知覺,他們隻能把讓他臉和腳朝下橫趴在驢背上。
一頭驢騎不了兩個人。
莊斷水牽著放著藍澄的那頭驢子走在前麵,他讓小環騎驢跟在後麵。
小環卻沒有同意,她執意一手牽驢,走在藍澄身側,一手扶住他,防止他從驢背上滑下來。
陽光照在銀妝素裹的大地,梅村景色分外美好。
莊斷水挺直了胸,牽著毛驢,踏雪而行。
黃老站在茅屋前,揮手送行,他大聲道:“你們都是好孩子!藍澄有你們這樣的朋友真是他的幸運!”
藍澄趴在驢背上,扭動低垂的頭看過去,清楚地看到老人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真誠。
而茅屋的頂上卻出現了一個人,坐在屋頂上向他揮手致意,臉上滿是笑意。
是七師兄!
原來他一直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