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一遁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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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秀麗的臉上布滿細密的水珠,不知是汗還是河水。
她搬動雲海藍澄的手腳,讓他在座位上待得更舒服些,然後歉意地笑了笑道:“讓殿下委屈了。”
她用扯下的麵巾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然後便一臉倦容地閉上眼睛。
車子行得極快,道路很是顛簸。
車廂狹小,雲海藍澄幾次撞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渾似未覺,口鼻間竟發出輕微的鼾聲。
忽然前麵拉車的半人馬大聲報警道:"霍麗莎,後麵有人追來了!″
那女子猛然睜開雙眼,伸手從車箱後麵拿一張大弓和一壺箭,喊道:“你帶著雲太子先走,我去狙擊追兵。”
那女子的手指雖然修長白皙,可是雲海藍澄卻注意到她的掌心和指間竟有厚厚的老繭。
更令他吃驚的是這女子所用的箭支外形竟與先前射向風白羽的一樣。
他想起那女子在營地裏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突然明白這個女子便是先前狙擊風白羽的屠龍射手。
他和風白羽先前都以為那個屠龍射手是個強壯的半人馬射手,沒想到卻是一個美貌的人族女子。
女子伸手剛想推開車廂門,卻又放下弓箭,對雲海藍澄道:“殿下是滄雲老前輩的高足,必定身手不凡,隻怕你過會兒你就能打通血脈。恕我再次無禮,請殿下睡會兒,馬車很快就到地方了。”
她駢指如劍,一指點在雲太子的頭頂上,然後打開車門,拿著弓箭從疾馳的馬車上跳了下去。
雲海藍澄心下苦笑。他正暗自以意生氣,意圖打通血脈;被她在頭頂點了一指,隻覺得陣陣倦意襲來,很快沉沉睡過去。
當他再次睜開沉重的眼皮時,映入眼簾的是灰色的牛皮帳頂。
帳頂開洞,光線從洞口射進來。
原來他躺在一座牛皮帳內,身下是一塊牛皮褥子,就鋪在草地上。
他試圖運力爬起來,全身卻無一絲力氣。
他不再白費力氣。
腦袋依舊有些暈暈的,但他卻開始努力地思考起來。
劫他來的必然是半人馬族。
他們還不算愚蠢,沒有殺死他。
如果他真的被殺,大雲朝堂不會那麽愚蠢。他們不會輕易相信風人此刻會冒然殺害雲國的質子。而風國龍陵君在諸國間一向以信義著稱,他怎能容許自已保護的人被本國人害死?
風雲兩國或許會交惡,但真正的凶手麵對的將是風雲兩國的極度怒火。南方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給予他們提供庇護和丁點援助。
現下半人馬族的對風人的牽製作用已比不上南北兩方的休戰來得重要。
那麽半人馬族想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麽呢?僅僅是大雲的援助麽?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他費力地轉過頭。
牛皮帳的帳門打開,進來一個年老的半人馬。
那老者頭戴羽冠,全身著皮甲,手執一柄鷹首木杖。
他滿麵滄桑,鬢發蒼蒼,花白胡須,一雙眸子卻精發四射,身下的四蹄竟也呈灰白色。
”貴人醒了?”老者問道,聲若破鑼。
雲太子隻能眨眨眼睛回應。
那老者“唔”了一聲,手中的木杖伸出,在他的胸腹間連點數下。
雲海藍澄隻覺身上幾下刺痛,然後便覺血脈已通。
他試著慢慢坐起來,果然已能運力,很快便發現自已全身上下都已能動作自如。
“霍麗莎這孩子下手有些重了,雲太子殿下勿怪。”老者口中道歉,神色間卻全無歉意。
"老者怎麽稱呼?″雲海劃藍澄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不卑不亢地問道。
“老朽馬天行,在風人那裏有個匪號,叫做一遁千裏,不知殿下可曾聽說過?”老者麵露讚賞之色答道—滄雲長鯨的弟子果然沒有蠢材:雲太子雖已恢複自如,卻沒有試圖逃走的意思,隻是站起來,活動著下腿腳。他既然敢放心解開雲太子被封住的血脈,自然有把握阻止他逃走。雲太子顯然已意識到這一點。
“原來是馬老前輩,恕晚輩不敬了。家師曾對我提起過前輩當年的風采,隻是沒想到如今前輩依然健在,真是當世奇跡。”雲海藍澄由衷地道。
他這番話倒真不是客套。
這馬天行本是五十年前參與半人馬族大起義的其中一名領軍人物,與滄雲長鯨算是同一輩的傑出人物,雙方也曾碰過麵。後來在大起義失敗,諸名頭半人馬族頭領被風人擊敗殺害,而馬天行是少數幾個逃脫的頭人之一。
他總是能在風人追來前敏感地察覺危險,然後遠遁。
傳聞有一次風人收買了他的身邊人,得知了他的落腳處,還知道他當時身體抱恙。風人以為這次必能將他和他的心腹一網成擒。
不想待風人趕到他的落腳處時,隻見到了奄奄一息的告密者。風人沿著他逃走的痕跡窮追不舍,不斷有落伍的半人馬戰士被追上擒殺。這些半人馬個個身強體壯,均未能逃脫。風人本為馬天行染了風寒,應不能遠逃。可是風人追殺了兩天兩夜,其中不乏一流好手,最後偏偏讓馬天行一人逃得不知所蹤。
於是風人便給了他一個“一遁千裏”的匪號,其中也不無嘲諷之意,可是此人對此全無羞臊之意,反倒以此為榮,常在人前提起。
不過這些年來此人銷聲匿跡,全無音訊,人們想來他必是衰老而死。
所以雲海藍澄才對此很是驚奇。因為算來此人已九十多歲了,確是一個奇跡。對半人馬族來說,能活五十歲者便是高壽了。
馬天行先是麵現得意之色,後又喟歎道:“老朽死不得啊。我的族人依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老朽怎甘於歸於塵土?”
“那麽前輩邀我前來,有何見教?”雲太子正色道。
馬天行轉身用木杖為他挑開帳門,道:“帳內逼仄,殿下不妨外麵說話。”
雲海藍澄低首從帳門鑽出去,隻見外麵是一片草地。
泛黃的草地上有五十來匹半人馬半躺半臥,個個身上血跡斑斑,很多人身上帶傷。
他們見到雲太子,麵色沉鬱,目光中隱隱竟有憤恨之意。
“三千多勇士,隻逃回這麽多人。”身後的馬千裏拄著木杖佝僂著身子歎息著道,。
“你本不該派他們去送死的。你難道不明白,這群烏合之眾如何能擊敗風白羽麾下精銳的龍騎兵?”雲海藍澄冷冷道。
“不如此,我又怎有機會見著雲太子殿下?”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四天前你們也曾配合明家的人試圖刺殺我。”雲太子詰問道。
“明家的人想刺殺你?那並非我們的本意。他們欺騙了我們。”馬天行辯道:“明家未曾覆滅前,對我族多有幫助。前些日子,他們聯絡我們,說是讓我們配合他們將你從風白羽的手中擄出來,以你為質要挾雲國朝堂,要雲國朝堂在南方給我族和明家各劃出一塊領地自治。
我族目下被風人四處追殺。草原雖大,終有一天無我等容身之所,隻能出此下策。”馬天行辯道,言語中頗多無奈。
“這次你犧牲了兩三千人,隻為了給那個霍麗莎的女子創造將我擄來的機會?”雲海藍澄清頗覺不可思議。
“是的,誰讓你的命比我們金貴呢?”馬天行的語氣中有嘲諷,也有無奈。
“你認為大雲朝堂會對你妥協麽?”
“我不知道,可是我要賭一把。因為我們已無路可走。我不但賭大雲朝堂會同意我的請求,還賭風人會投鼠忌器。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賣個好價錢。”馬天行笑道,聲若梟鴟。
然後他下令:“都起來,我們撤往下一個營地!。”
一個半人馬戰士站起來道:“可是霍麗莎還沒有趕到。”正是先前拉車的那個半人馬。
馬天行揮舞著手中的木杖,聲色俱厲地道:“駝龍,你敢質疑我的命令麽?霍麗莎是我的弟子,我‘一遁千裏’的弟子會逃不回來麽?你去通知哨探撤離,其他人跟著我先走!她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忽然有半人馬戰士喊道:“有人回來了!是半隻耳和霍麗莎!”
雲海藍澄轉頭望去,隻見遠處一個纖約的女子身影坐在一匹半人馬的背上疾馳而來。
那女子一手捂著右肩,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似是負了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