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開了口，表情很是平淡，“布奇，待會兒再看電視，我們家裏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告訴過你，你的爸爸死在戰俘營裏。”

    此刻，響起來了童年布奇的話外音，“啊……”觀眾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童年布奇答應下來，中年婦女繼續說道：“那好，這位就是庫恩斯上尉，是你的叔叔，他跟你爸爸一起在戰俘營呆過。”

    此刻並沒有任何的背景音樂，那個叫做庫恩斯上尉朝屋裏的小男孩走來，他特意彎下腰，單膝跪地，使小男孩能平視自己。

    在葉凡的劇本裏，這個上尉有著自己獨特的口音，為此男演員還特意學習過這個地區的口音，對於國家級演員來說，這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情。

    他的戲份並不是很多，但是為了幫老朋友戴軍的忙，他十分配合葉凡的工作。

    庫恩斯上尉微微一笑，能夠看得到他臉上的皺紋折疊了起來。

    他的臉上布滿著滄桑，但語氣十分的柔和，“你好，小男子漢。我可是聽過關於你的好多事情。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我們一起在河內的地牢裏待了5年。好在你決不會再去經曆這一切。”

    庫恩斯上尉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當兩個人共同陷於困境，就像我和你爸爸共患難5年，那就必然會承擔起另一個人所肩負的責任。”

    “如果是我沒能獲救，那麽今天一定是庫利奇上校在對我兒子說這番話。但現實是咱們倆在談話。”

    “布奇，我給你帶了一樣東西——”

    庫恩斯尚未停止了說話，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塊金表。

    “我帶給你的這塊表最初是你曾祖父買下的，它來自於第一次戰爭，在戰場旁邊的一家小鄉村百貨店裏，一個二等兵買下了它。”

    “那天他們從海上出發去巴黎。它是你曾祖父的戰表，這隻金表是最早生產手表的一家公司造的。”

    “你知道，那時人們用懷表。在那場戰爭之中，你曾祖父每天都戴著這塊表。後來服完兵役，他回到家中，回到你曾祖母身邊。”

    “於是你的曾祖父摘下表，把它放進一個舊咖啡罐子裏。然後，這表在那罐子裏一直放到你祖父丹?庫利奇應征入伍，去海外再次與別的國家的人作戰。這次戰爭被稱做第二次世界大戰。”

    “你曾祖父把這塊金表交給你祖父，祝他好運。不幸的是，你祖父的運氣沒有曾祖父那麽好。”

    “你祖父是一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在威克島戰役中，他和其他的陸戰隊隊員一同戰死。當時你祖父知道自己麵臨死亡。”

    “那些年輕的陸戰隊員們，對活著離開那座碑城都不存任何幻想。所以在敵軍占領島嶼的前三天，你祖父請求一名空中運輸隊的槍炮士官長，他的名字叫維納克。”

    “這是一個你祖父從未見過的人，請求他把金表帶回去，交給自己尚未謀麵的還在繈褓中的兒子。”

    “不應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三天後，你祖父離開了人世。”

    “不幸中的萬幸是，維納克信守了這個士兵的諾言。戰爭結束後，他去看望了你的祖母，把父親留給兒子的金表，帶給了你還在繈褓中的爸爸。”

    此時攝像師把鏡頭移到了上尉手中的金表上麵，在鏡頭裏麵將會有2／3是它的畫麵。

    稍加停頓過後，上尉繼續說道：“就是這塊表。你爸爸的戰機在河內上空被擊落時，這表就戴在他的手腕上。”

    “他被俘虜，關進一座敵軍的戰俘營。他知道一旦被越南佬發現，金表就會被沒收。”

    “可是你的父親，他把這塊表看得和你的性命一般重。要是這表被那些越南佬油乎乎的黃手摸了，他一定會發瘋。”

    “所以，他把表藏在一個他確定能藏住的地方。他的肛門裏，整整　5年！”

    當演員將台詞念到這裏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繃緊了神經，生怕出現任何的失誤，因為這段台詞實在是太搞笑了。

    但是演員的神情依舊十分嚴肅，這不是一個玩笑，他繼續念著台詞。

    “後來你的父親死了，臨死前他把這塊表交給了我。我又把這令人難受的金屬塊藏在肛門裏，藏了兩年。”

    “又過了7年，我被送回家與家人團聚。現在，小男子漢，我把表交給你。”

    這個故事講的十分簡練明了，但卻把拳擊手布奇的家庭背景全都陳述了一遍，他的整個家族一直都在戰爭之中度過。

    雖然這段台詞不足千字，但的的確確講述了一段史詩，一個家庭的史詩。

    但是此刻，年幼的布奇還是有些懵，庫恩斯上尉把表遞給小男孩，此時攝像機調動自己的鏡頭，一隻小手伸進畫麵，接過了這隻手表。

    ……

    短暫的停頓過後，這條戲也就接近了尾聲，最令人驚訝的是，演員竟然一字不差的將所有的台詞都念了下來。

    這個演員出演過許多著名的話劇，在演技方麵是元老級的人物，是每一個炎夏演員的前輩。

    這也是為什麽在鏡頭麵前的他，年紀顯得有些大。

    他並沒有走下來，反而站在舞台上等待著導演的命令。

    葉凡表情很平常，代表這條戲是合格的。

    這條戲對攝像師沒有什麽太大的難度，但是對於演員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葉凡似乎就像是一個變態，一個劇本裏麵要寫這麽多的台詞，還要求演員精準無誤的、甚至連一個漢語拚音的錯誤都不可以犯的全部念出來，實在是過於苛刻。

    如果找一個普通的演員來演的話，估計這條戲會錯上幾百遍，甚至卡一兩天都不會過去。

    這位國家級的演員，此時的他依舊氣定神閑，他敢保證自己一句台詞都沒有錯。

    葉凡將自己所有劇本裏的每一個字，甚至每一個字的漢語拚音記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他極強的洞察力，沒有任何一個錯誤能夠逃得過他的火眼金睛。

    這也是在行業內他被稱之為妖孽導演原因之一，葉凡語氣依舊很是平淡，“李老師，這條戲能夠再來一遍嗎？”

    雖然這個片場都應該由葉凡來掌管，但是一個新人該有的禮貌還是要遵守的。

    站在攝像機麵前的李老師點了點頭表示可以，願意配合他的工作。

    葉凡通過導筒向周圍說道：“都準備好了沒有？”

    “那就再來一條！”

    經過長時間的折磨，就連演技如此精湛的李老師也被戲弄的夠嗆。

    他頭一次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精力都有些大不如前。

    好在這條戲總算是過去了，葉凡依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到他將“這條戲過了”說出口的時候，每一個工作人員的臉上都有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