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跟蔣銀寶約定的地方是在上坡上，有樹擋著。
    蔣銀寶一直在樹後探頭探腦，見四個光頭來了，蔣銀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咋都剃成光頭了呢？”他驚訝地問。
    範氏先是讓孩子們將窩頭全給他一個人，蔣銀寶忙拿空籃子裝了，自己拿了一個窩頭啃，又遞給範氏一個。
    “學堂不讓頭上有虱子的人去念書，讓我們回家把虱子滅完了再去。”
    “可奴家想著得等好幾天呢！”
    “你每日都幹重活兒，成天在家吃的卻很差，奴家想著讓你能早點兒吃飽，所以就……就沒跟你商量，把頭給剃了！”
    蔣銀寶塞得滿嘴都是窩頭，這可比家裏做的野菜雜糧窩頭強多了。
    不拉嗓子。
    “她們剃就是了，你幹啥也剃了？”蔣銀寶不解地問。
    範氏局促道：“奴家頭上有虱子，怕沾染給孩子們，萬一她們被學堂趕出來咋整？”
    “且我們娘兒幾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剃的頭，這會兒怕是全村人都知道了，若將來學堂想趕人，必是說不過去。”
    蔣銀寶覺得範氏說得十分有道理，且她是顧著他的，一來就讓幾個便宜閨女把窩頭全給他。
    這點蔣銀寶十分滿意。
    比他家的人好哪兒去了！
    “一會兒你也幫我把頭剃了，省得我把虱子渡給你！”
    “你再渡給幾個丫頭！”
    範氏做出一副震驚的模樣：“那……那咋成？”
    “不成的，你是男人，你不能剃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可別……”
    蔣銀寶不以為然：“你們剃得，老子就剃得！”
    “行了，就這麽定了！”
    範氏感動落淚：“當家的，你對奴家真好！”
    蔣銀寶又給她塞了個窩頭：“快吃！”心說他也是為自己，這女人怎麽就感動哭了？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女人！
    本來蔣銀寶還嫌棄她年紀大，不過是為了口飽飯才這麽幹，現在嘛，蔣銀寶就覺出年紀大的女人的好處來了。
    他找個年輕的媳婦，未必能處處都想著他！
    “當家的，我會一些針線活兒，隻是以前渾身髒兮兮的，進不去繡坊。
    如今我嫁給你，人也拾搗得利索了。
    我想明兒去鎮上看看能不能接點兒秀活兒回來做，也好給你掙幾個體己錢。”
    “你明日能陪我去趟鎮上麽？”
    範氏一臉期待地看著蔣銀寶，一副怕他拒絕的樣子。
    蔣銀寶就想起了他二嬸兒，他二嬸兒以前就是在家做繡活兒，每次都能換好些錢回來。
    “成！明兒我陪你去！”
    範氏一喜：“多謝當家的！”
    蔣銀寶被範氏哄得發飄。
    範氏乘機問：“這些窩頭咱們留不留？是給爹娘帶點兒回去嚐嚐？左右晚上也有黑窩頭吃，我和三個丫頭餓一餓沒事兒的。”
    “等將來奴家的秀活兒能掙錢了，當家的就能時不時吃點兒好的了！”
    蔣銀寶聞言滿腦子都是範氏繡東西換錢給他買好吃的，想也不想就道：“留！”
    “咋不留！”
    “一會兒你跟幾個丫頭就在這兒等我，我回一趟家，把家裏的背簍和鐮刀拿出來，你們娘兒四個下午就在山坡割豬草，順帶把窩頭放背簍裏就成了。
    晚上咱們就在外頭把窩頭吃了再回家！
    幾個孩子掙的窩頭，她們憑啥不能吃！”
    範氏慌忙問：“這……這會不會不好？不然還是給爹娘和爺奶一人帶兩個回去吧！”
    一人帶兩個，總共就是八個了。
    蔣銀寶當然不願意，他自己又拿了兩個窩頭打算邊走邊啃，將剩下的塞給範氏：“我是你男人，你聽我的就成了！”
    範氏忙道：“嗯，奴家以後都聽相公的！”
    三姊妹齊齊道：“我們都聽爹的！”
    蔣銀寶聞言更高興了，被人當一家之主的感覺不要太好！
    “我走了，你們就在這兒等我！”
    他走遠之後，範氏和三姊妹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
    四人靠著大樹坐了，三姊妹你一言我一語，跟範氏說著念書的新奇感受，還用樹枝在地上劃拉，給範氏展示她們學會的字兒。
    “娘，這些都是姝兒姑娘教我們的，她好厲害！”
    “小小年紀就懂那般多！”
    “長得也乖巧，像是小仙女！”
    範氏道：“你們要好好學，一定要跟姝兒小姐處好關係知道麽？”
    “跟她打好關係，將來對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三姊妹重重點頭，應了下來。
    這頭蔣銀寶走到半路就被他爹娘給攔住了，兩人往他身後看了看：“她們娘兒幾個呢？”
    蔣銀寶道：“我讓她們去撿柴火去了，我回家給她們拿背簍，好叫她們下午就在山上打豬草。”
    季氏：“那窩頭呢？窩頭可拿回來了？”她扒拉著蔣銀寶，被他從上打量到下，似乎是在看他啥地方能藏東西。
    蔣銀寶心中冷笑，看看，這就是他的親爹娘，上來也不問他累不累，隻想著那些窩頭。
    “窩頭啊，都吃完了！”蔣銀寶淡淡地道。
    季氏聞言就急了：“啥？吃完了？你個死孩子，那麽多窩頭咋說吃完就吃完呢？”
    “都不知給你爹娘帶回來！”
    “沒有窩頭，你那婆娘可不白娶了？”
    季氏一邊兒埋怨，一邊兒拍打蔣銀寶。
    蔣銀寶讓她打了幾下，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吼道：“夠了！”
    “娘！”
    “我是你親兒子！”
    “我吃頓飽飯你就這麽難受？”
    “別我也跟三叔似的，是被撿來的吧？”
    “瞅瞅我們家，沒把三叔當人，又趕走了二叔一家子……嘖嘖，到了我這一輩兒也一樣啊！”
    “你們心裏就隻有大哥！”
    蔣福生本來也很生氣，但蔣銀寶這麽一鬧，他就慫了，眼下他隻有一個兒子在跟前兒了！
    “你個婆娘咋回事兒？眼裏就隻有窩頭咋的？”罵完季氏，他就去哄蔣銀寶：“老二啊，爹心裏咋沒你呢，要是沒你，這回征兵……”
    蔣銀寶甩開他娘的手，譏諷道：“咋的？爹後悔了？後悔讓我大哥去了？”
    “後悔您找人換去啊！”
    說完他就大步往家裏走，到家老兩口第一句話問的還是窩頭，蔣銀寶的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跑去灶房就把碗筷壇子啥的全給砸了。
    “吃吃吃，吃個屁！”
    “索性都餓死得了！”
    “省得浪費糧食！”
    蔣大柱兩口子：……
    一口氣差點兒就沒提上來！
    如孫芸所料，老蔣家真是相親相愛，熱熱鬧鬧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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