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是79號病人的舍友,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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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的黑牆佇立著,院子裏隻有偶爾出現的護工,搬著一箱箱醫療用品匆忙的在兩棟樓之間穿梭。
    安幼就靜靜的開著窗戶站了很久,久到腿都僵了。
    小默睡得很熟,隻是呼吸聲有些粗重,湊近了聽,鼻子裏有糊囔的聲音。
    來人穿著白色的製服,口罩把臉捂的嚴嚴實實。
    像堵了什麽東西似的。
    安幼沒吵醒他,下床去了門邊,把護工留下的盒飯拿回了桌上。
    安幼抬頭看了一眼。
    “能讓我看下你的胳膊嗎?”
    小默安靜的伸出雙手。
    安幼擼起了病號服的袖子,露出手臂看了一眼。
    沒發現什麽異常,她又將兩隻手翻過來,這次一眼就看見了臂彎處密密麻麻的針眼。
    因為紮針紮的太過頻繁,導致那一片皮膚顏色都泛著不正常的紫黃。
    安幼抿緊了唇,靠近其中一處輕輕吹了吹,小默往後縮了下。
    安幼把他的袖子重新放下來,轉頭去了衛生間。
    取了塊毛巾,蘸濕了,又找了個破破爛爛的紙盒子,接了水帶出去。
    她給小默簡單的擦了下手,端起一旁涼掉的盒飯給他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完了。
    小默依舊沒說話,但喂飯的時候,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隻有安幼把剝好的雞蛋遞到嘴邊的時候,他才會抽空暫挪一下視線,皺著眉咬了咽下去。
    吃過飯沒多久,小默就又縮進被子裏睡覺去了。
    安幼縮緊眉頭盯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肉體上的疼痛或許不能徹底摧垮小默。
    但精神上的垮塌可以。
    之後過了有一個月的時間,小默的情況始終沒有好轉。
    每周的最後一天,總會有人把他帶出病房,給他注射成分不明的藥物。
    小默從一開始隻是早起的時間比較晚,到後來發展成終日嗜睡。
    有時候一覺睡到中午,肚子餓的咕咕叫也不起來。
    無論外界怎麽幹擾,他都昏沉沉的閉著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安幼無法阻止,也找不到人求助,整日又心慌又著急。
    但好在不久之後,事情出現了轉機。
    一天早上,兩個值班護工一大早進了302病房,直奔小默而去。
    安幼安靜的躲在被子裏裝睡,隔著被子的縫隙偷瞄了幾眼。
    胸口有工號牌,進來的兩個人都是普通的護工。
    其中一個走到床頭看著把自己裹得像蠶蛹一樣的小默,露出有些頭疼的表情。
    護工嚐試著去推他和拍他,但努力了五分鍾,收效甚微。
    蜷縮在被子裏的人隻是更固執的把腦袋往裏埋了一些。
    站門口那個見了,語氣焦躁的問。
    “怎麽辦?家屬等著要見呢,人不醒,怎麽給他洗澡收拾?”
    床頭站著的人歎了口氣,無奈的攤手,“我再試試,不行換你來。”
    安幼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家屬看他?
    如果是之前那個送他進來的哥哥,大可不必如此費力。
    小默在這裏過的越慘,他那個大哥見了應該越高興才是。
    還要洗澡收拾,莫非……
    安幼眼前一亮,從床上下來,笑眯眯的走到小默床頭的另一邊。
    抬頭問,“你們要帶他去見家屬?”
    沒等兩人回答,她就笑了一下,無辜看了眼床上的小默,一臉善意的規勸兩人。
    “你們這樣是叫不醒他的。”
    站在床頭的護工皺眉問,“為什麽?”
    安幼笑了笑,“我跟他在一病房好幾年了,最近他都是一覺睡到下午才睜眼呢。”
    頓了頓,她又語氣篤定的補充了一句,“隻要他自己不行,你就是抽他耳光都沒用。”
    “那怎麽辦?”門口那人聽她這樣說,頓時著急了。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快來不及了,人就要到了。”
    安幼笑嘻嘻的舉了下手,一臉熱情的道,“不如換我去吧!”
    “你說什麽?”門口的人以為自己聽錯了,“那是79號病人的家屬,見你幹什麽?”
    “我跟他關係很好的。”安幼轉頭勸他,“反正你們也叫不醒他,不如把我帶過去。”
    說著,她湊過去晃了下小默的手,見人依舊沒一點要醒的意思。
    便放心的轉頭對護工說,“帶我過去能交差啊,他家人想問什麽,我都知道,也能告訴他。”
    “你們就跟家屬說,小默還沒睡醒,讓他今天先見我,改日再來不就行了。”
    兩個護工聞言對視了一眼,皆有些猶豫。
    安幼也不吭氣,轉頭走回了自己床邊,就仿佛剛才真的是她無意間,提出的一個好心建議而已。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此時她心跳的有多快。
    僵持了沒幾分鍾,護工掛在腰間的對講機就響了。
    有人在嘈雜的背景音裏催促,“人帶過來沒有?快一點!洛先生已經到了!”
    安幼鬆了一口氣,果不其然,下一秒,站床頭那個走過來一把撈起她。
    語氣匆匆,“也沒辦法了,總不能把床上這個抬過去,你跟我們走吧!”
    安幼彎起唇角,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沒問題。”
    說著,她快步走到床頭的櫃子邊,蹲下身取了個東西塞進病號服的口袋裏。
    其中一個護工警惕的看著她問,“你拿的什麽?”
    “哦,這個呀。”安幼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被撕碎的照片一角。
    解釋道,“這是小默的照片,他很喜歡看,但有次不小心弄破了。”
    說著,她把那張碎片塞回口袋,一臉純良的往門口走。
    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
    “我想問他的家屬,再要一張一樣的。”
    兩個護工聞言也沒多管,帶著安幼離開了病房。
    穿過長廊,她被帶到了之前去過一次的那間招待室。
    這次的房間打掃的比之前見虞臣那次還幹淨,窗台上還擺了剛開的月季花,粉色佳人,芳香沁鼻。
    安幼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會,門開了。
    一個穿著一身灰色西裝的人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麵容英俊,氣質從容。
    安幼隻看了他一眼就愣住了,一肚子話堵在嘴裏沒說出來。
    直到那個人走到她麵前,風度翩翩的伸出手,半眯著眼對她笑了一下。
    然後禮貌的問了一句,“小姑娘,你還好嗎?”
    安幼愣愣的看著他那雙上揚的狐狸眼。
    那雙眼帶了幾分歲月的痕跡,笑起來眼角有兩道不明顯的細紋。
    跟裴瑾很像。
    她癡癡的看著,很久以後才把手放進他的掌心。
    同樣笑著回應他。
    “先生你好,我叫安幼,是79號病人的舍友。”
    說完,她抿了下唇,直直對上那雙眼。
    聲音很輕的問。
    “你是誰?”
    “髒。”
    小默聽見,把那隻黑乎乎的手抽出來,往背後藏了一下。
    安幼坐到床邊,盯著他看了幾秒,“小默,咱們又見麵了。”
    已經不太熱了。
    安幼端著飯走到小默床邊,隔著厚厚的被子輕輕晃了他一下。
    輕聲喚道,“起來吧,吃飯了。”
    推了好幾下,小默才艱難的睜開眼,他從被窩裏抽出手,想要揉一下眼睛。
    安幼看了眼,放下飯盒把那隻手抓住,低下頭瞅了一眼,吐出一個字。
    她才哆嗦著抬起手,把打開的那扇窗關上,轉身回到桌邊,用凍得冰涼的手,探了下飯盒的溫度。
    她把自己的那份小口吃完了,然後赤著腳走到窗戶邊,看了眼樓下。
    後者愣愣的看著她,沒答話,也沒移開視線。
    安幼皺了下眉,彎下腰湊近他,聲音輕柔的問。
    安幼慢吞吞的眨了下眼,把被劃傷的那隻手張開,舉到了眼前。
    尾指破口的那個位置,此時平滑光整。
    看裏麵的人叫了半天沒動,有些不耐煩了,抬手把兩個飯盒放在了門口。
    而後“砰”的一聲,房門又被甩上了。
    沒流血,也沒有半個創口。
    安幼遲鈍的轉了一下頭,望向旁邊那個床上,被子裹起來攏成一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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