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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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曇說話刻薄,本來就是想惡心她們,好讓對方先氣急敗壞亂了分寸。此刻聽到夏侯湄上鉤了,她不由得嘴角彎彎,歪著頭說:“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榮安侯夫人可別自己對號入座了,又賴在我頭上。”
    “你……”夏侯湄怒不可遏,看到獨孤曇臉上的笑意,才意識到自己上了對方的當。她狠狠挖了獨孤曇一眼,繼續道:“我若沒記錯的話,郡主出嫁都有近十年了吧,你那夫家是沒什麽事情可做嗎?成日放你回娘家來耍威風。什麽時候外嫁之女也能管起娘家的事來了?”
    話說得太過順口,以致夏侯湄都忘了自己也曾幹過這樣的事,但又沒法收回。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被獨孤曇氣著了。
    夏侯紓也默默在心裏為自家姑母捏了一把冷汗。她這個姑母呀,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但就是經不起別人拿話激她。十幾二十幾歲的時候如此,如今都四十好幾快五十歲的人了,依然還是這樣。她不吃虧誰吃虧?不過這種事情往往是旁觀者清,真換位思考,誰也不敢保證在那種情況下能保持心緒穩定,條理清晰。
    許若蘭心裏也咯噔了一聲。平日裏獨孤曇回來耍威風時說她幾句也就罷了,若是因此還連累了母親跟著被罵,那就真是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孝了。可是獨孤曇霸道慣了,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應對之策。
    獨孤曇得到了一個送上門來的機會,立刻大笑起來,反唇相譏道:“榮安侯夫人這話,恐怕得先問問你自己吧。我聽說,榮安侯夫人當初可沒少攛掇越國公府的幾房夫人對付宣和郡主,甚至鬧得榮安侯都躲到道觀裏去清修了,怎麽今天就有臉說起我來了?”說著她便看向夏侯湄身後的鍾玉卿,故意問,“宣和郡主,你是否也有同感啊?”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夏侯湄說完便轉頭看了看鍾玉卿。想起往事,她即愧疚又抱歉。
    獨孤曇一臉的得意。
    鍾玉卿表情平淡的往前走了幾步,正好與夏侯湄站在同一條線上,才道:“長寧郡主既然要非議長輩的往事,那我便跟你說道說道。當年榮安侯夫人年紀尚幼,確實是喜歡摻和娘家的事。不過她是個聰明人,有老國公爺和我婆母教導著,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做法不妥,並及時糾正了,所以這些年我們相處得很是愉悅。告訴你這些,便是不想讓你重蹈長輩的覆轍,畢竟你們兄弟姐妹多,得罪的人多了,以後怕是沒那麽好和解。”
    聽完鍾玉卿的一席話,夏侯湄感激萬分,骨子裏的那股傲氣又上來了。正主都不計較的事情,她獨孤曇一個不相幹的外人有什麽好計較的?想挑撥關係的目的也太明顯了!
    獨孤曇卻不屑一顧,繼續得意道:“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府中的眾位嫂嫂和弟妹若是覺得我的話不中聽,大可當麵說出來,或者不與我來往。我也不怕得罪他們,更無須和解。畢竟日後誰求誰還不知道呢。”
    鍾玉卿冷笑道:“長寧郡主這般不顧念父母恩情,手足親情,不知趙王和趙王妃是否知情,你的夫家公婆是否知曉?”
    “你……”獨孤曇柳眉微粗,“我敬重你們是許氏的娘家人,才客客氣氣的跟你們說話,你們別真就當自己是我的長輩了,來跟我說教。”
    “原來長寧郡主現在已經很客氣了嗎?”鍾玉卿疑惑的看了看許家母女,仿佛是在征求意見。見許若蘭眼神裏充滿了歉意,她便笑道:“都怪我們平時太拘謹了,還以為像若蘭那樣識大體,進退有度的才叫客氣,竟然不知道原來郡主這樣說話已經是很客氣了。真是孤陋寡聞了。”
    夏侯紓忍不住笑了笑。原來母親也會陰陽怪氣呢!
    獨孤曇眼尖,立馬就發現了夏侯紓在偷笑,正好有氣沒地方出,便打算拿她開刀,遂指著她說:“你是哪家的?你剛才笑什麽?”
    夏侯紓左右看了看,恭王妃一臉憂色,鍾家姐妹滿臉震驚,唯有自己嘴角還掛著笑意,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郡主是在說我嗎?”
    “對!沒錯!就是你!”獨孤曇連聲道,“你是哪家的?”
    夏侯紓彬彬有禮的欠了欠身,方道:“回郡主的話,我父親是越國公,母親正是你麵前的這位宣和郡主。”然後又指著旁邊的眾人並一一介紹,“你剛才指責的,正是我的姑母和表姐。還有旁邊的三位,分別是我舅母恭王妃和兩個表姐妹。不知郡主還想知道些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獨孤曇揮了揮手,不耐煩道:“誰想聽你介紹這些不相幹的人!”
    “難道不是郡主問了,我才回答的嗎?”夏侯紓也跟著裝傻,“對了,剛才郡主一進來就暗諷我們是賊。不知道趙王府是藏著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讓你如此小心謹慎,甚至懷疑到我們頭上?”
    說完她又補充一句:“其實我們幾家過得還不錯的,真不至於要去偷雞摸狗,尤其是到你們府上來做賊。”
    趙王府自己都要靠勒索兒媳的嫁妝來度日了,還防著有人看中他們華而不實的富貴,打他們的主意,簡直就是個笑話!
    獨孤曇察覺到夏侯紓不像許若蘭那樣是個吃了虧咽在肚子裏的悶葫蘆,便不打算與她糾纏。她略一思索,敷衍道:“我那不過是隨口一說,你們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斤斤計較?”
    夏侯紓看了看獨孤曇腳下的影子,笑道:“哪有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郡主不妨看看你腳下,那影子是正是斜?”
    獨孤曇果然就跟著看了看自己的腳下,此時還不到日中,太陽尚在東邊,日光照在人身上,再投在地上的影子自然就是斜的。她微微惱怒,不甘心道:“我又沒有指名道姓,是你們自己想多了。”
    看來這個長寧郡主也不是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嘛!
    夏侯紓心中暗喜,不依不饒道:“郡主可知有句話叫做瓜田李下?如今我們就在我表姐的院子裏,你突然帶人闖進來,對著我表姐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指責,甚至對我母親和舅母也不假辭色,還暗諷我們是賊。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若是換在郡主身上,難道郡主就不會多心嗎?”
    獨孤曇煩不勝,怒道:“我懶得跟你費口舌!”
    夏侯紓本就因為許若蘭被趙王府欺負的事窩了一團火,絞盡腦汁的想了很久,一直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此刻見獨孤曇撞到槍口上,她才不會讓她順利的溜走。她便也上前了幾步,直接越過母親和舅母,站在正屋的門口,與獨孤曇不過三四步之遙。
    獨孤曇偶有聽過夏侯紓的名聲,聽說她不是從小長在京中的,不太懂規矩,又顧忌她是武將之女,心裏便有些發怵,見她離自己越來越近,便強作鎮定道:“你想幹什麽?”
    夏侯紓笑得一臉無害,語氣天真道:“走近了才好說話啊,總隔著道門坎說話算是怎麽回事?”
    獨孤曇稍稍放鬆,又道:“那你還想說什麽?”
    “長寧郡主方才特意在眾人之中指了我,難道不是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我怕你分不清楚我們誰是誰,還給你介紹了一遍呢。你這麽快就忘了?”夏侯紓繼續裝傻,十分遺憾的打量了獨孤曇一眼,“我瞧著郡主也就比我若蘭表姐大幾歲,怎麽記性這麽差?不過這也沒關係,我現在就站在這裏,郡主想跟我說什麽就直說吧。”
    “誰想跟你說話!”獨孤曇被她繞糊塗了,就開始口不擇言,“我不過是看你在笑,就想問你笑什麽。”
    “原來郡主並不想跟我們說話啊。”夏侯紓神情落寞的喃喃道,“那郡主特意來找我們做什麽呢?”
    “我是看許氏不在母親旁邊服侍著,就來看看她是不是在偷懶。”獨孤曇說完才發現自己方才似乎已經說過這件事了,暗罵自己被對方繞進去了,遂狠狠瞪了夏侯紓一眼。
    “原來是這樣啊。”夏侯紓故意把放慢了語速,仿佛在認真思考的樣子。然後繼續逼問道:“既然隻是想看看我表姐在做什麽,那你都看到她在招待我們了,為何還要口出狂言,甚至汙蔑我們作賊?”
    獨孤曇這次學聰明了,便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啊?一件事顛來倒去的問,我剛才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
    夏侯紓緊追不讓:“那我若蘭表姐也第一時間跟你解釋我們是來看孩子的了,你為什麽又揪著不放?她是榮安侯府的千金,也是我們越國公府的外甥女,還是你們趙王府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向來循規蹈矩,和善待人,家裏的長輩對她疼愛都來不及。而你隻是趙王府的外嫁女,是她的姑姐,不是她的婆母,她怎麽就要受你的管束和斥責了?還是說,她在這裏連跟娘家人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們真當她娘家沒人了嗎?”
    夏侯湄覺得自家侄女問得太妙了,簡直每一句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幾乎就是她的嘴替,她甚至忍不住要替侄女鼓掌助威。鍾玉卿趕緊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先別做聲。夏侯湄這才收斂些。
    獨孤曇瞥了夏侯紓一眼,心想這個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小心思卻不少,繞了那麽大一圈,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她輕輕咳了一聲,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鎮定道:“我們趙王府日日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她,怎麽你這話說出來就像是我們虧待她了一樣?”
    “難道不曾虧待嗎?”夏侯紓臉上的笑意逐漸冷了下來,在眼角結了一層冰,語氣也不再友善,“還日日好吃和好的供養著?郡主是在開玩笑嗎?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你這話什麽意思?”獨孤曇很是不悅,心想趙王府的內宅之事,什麽時候輪到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人來指手畫腳了?她不過是許氏娘家的姻親而已,看樣子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她管得著嗎?
    夏侯紓望著她,語氣平靜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長寧郡主連這都理解不了嗎?需要我再解釋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