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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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氏楞了一下,剛醞釀出來的些許水花就那樣收回了眼眶裏。她回過神來趕緊掏出手帕擦了一把並不存在的淚痕,方道:“榮安侯夫人,你們先是說長寧郡主怠慢你們,好,是我們失禮在先,我們認了。可你說我們挪用三弟妹的嫁妝,這你可有證據?這可不是一句話的事。你當眾汙蔑我們,我們也是可以去打官司的!”
    夏侯湄這個人做事有時候是有點衝動,但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指控他人,她輕蔑的掃了眼義憤填膺的房氏,冷聲道:“那你還真是錯看我了,我這個人從來不說沒有依據的話!”
    房氏不信邪,繼續義正辭嚴道:“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許若蘭的錢都花了,也沒打過什麽欠條,立過什麽字據,她就不相信夏侯湄能拿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來。拿不出證據,那就是汙蔑!汙蔑皇室宗親,那可是大罪,要判刑的!
    麵對房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夏侯湄這會兒倒是表現得非常沉著和鎮定,她指了指房氏的頭上,緩緩道:“你發髻上那支和田玉的玉蘭花簪子,是我家若蘭出嫁時,我親自選的玉,定的樣式,特意請了人打造的,也是我親自裝進箱子的,配套的還有一雙耳環和一對鐲子。這些都是我家若蘭的嫁妝,你們若不信,可以把嫁妝單子找出來對一對。至於我家女兒嫁妝裏的東西是如何到了房夫人頭上,我也想問個清楚。”
    還有這回事?夏侯紓趕緊從姑母的懷裏鑽出來,跟隨著其他人目光直愣愣的看向房氏的頭上,暗暗佩服自家姑母的眼力。
    那支玉簪子那麽小,在房氏珠翠滿目的發髻上毫不顯眼,除了簪子的原主人和打造之人,估計沒有誰能認得出來。可夏侯湄不光看到了,還當做沒看見,忍了那麽久,如果不是房氏故意作出這般誓死不屈姿態,她提都不會提。既然提了,那也不會隨隨便便就鬆口。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夏侯湄這次真是把證據拿捏得死死的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呀!
    房氏心裏暗叫不好。那支於簪子確實是從許若蘭那裏得來的。不過那是許若蘭求她辦事,主動送給她的。可她此刻若是辯解,隻會越描越黑,畢竟她也不想解釋許若蘭究竟求她辦何事,事情是否已辦成。
    都怪她屋裏的梳頭丫鬟,她的首飾盒子裏那麽多簪子,給她戴什麽不好,偏偏挑了這支。而她今日光顧著要出風頭,竟然也沒有注意到。
    而許若蘭則是覺得心裏痛快。
    當初她才嫁進來沒幾個月,正是與丈夫濃情蜜意之時,府裏就突然斷了他們院子的份例。起初她以為是房氏太忙給忘了,也不好意思追究。然而接下來又連續兩個月沒發。她就差人去問,結果就被房氏身邊的人一句公中銀錢緊張,周轉不開就給打發了,還讓他們先自己想辦法解決。
    她能有什麽辦法?一個剛嫁進來的新媳婦,連府裏的人都還沒認全呢,除了先用自己的嫁妝墊著,她沒有任何好的解決辦法。
    於是又過了幾個月,房氏那邊竟像是完全忘了他們一樣,平時見麵臉上也是笑嘻嘻的,左一個三弟妹,又一個好妹妹的叫著,親親熱熱的,但就是不管他們院子的用度。好在她也跟府裏的人混熟了一些,便私下打聽了一番,才得知其他房裏都有份例,就他們梨花院沒有。
    她想著這樣下去怎麽能行,所以就從嫁裝箱子裏找了支和田玉的簪子送過去,求房氏能多記掛記掛她們梨花院。
    房氏笑嘻嘻的把簪子收下了,然而該有的份例還是沒有發給他們。
    再後來,趙王妃就出麵了。先是拉著她熱淚盈眶的傾訴了一番供養一大家子人的辛苦,隨後又強調他們在獨孤顯身上的付出,接著又以她已經嫁進來,是趙王府的人,該為這個家承擔責任為由騙著把嫁妝拿出來公用。
    她磨不過趙王妃,一時心軟就答應先幫著渡過難關。
    自此,她的嫁妝便像是流水一般,從她的小箱子裏,流進了趙王府這個大池子,最後不見了蹤影,連個水花都沒看到。
    圍觀群眾沒想到自己來參加個壽宴,還能順便聽聽趙王府的隱秘和八卦,一個個都異常興奮,但又不好完全表現出來,憋得很是辛苦。
    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聲跟旁邊的熟人咬耳朵:沒想到平時看上去不爭不搶,富貴滔天的趙王府,內宅裏原來還有這樣見不得光的事情呢!難怪他們家生了那麽多兒女,卻一個過得比一個光鮮,常常一擲千金,視金錢如糞土,讓人看不透府中的深淺,就連辦個壽宴都辦出了這麽多花樣,遍請京城勳貴名流。原來是用女人的嫁妝來撐麵子!跟他們家結親的那些人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趙王妃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自以為可以用權勢壓製,沒把人帶到別處去悄悄處置,如今就這樣被眾人圍觀了家醜,她為了自己敦厚溫和的名聲還不能把那些喜歡嚼舌根的婦人趕出去。
    她也氣得胸口疼。
    寧壽堂外突然人頭攢動,隨之便聽有人高唱“趙王到”,接著便見一群身形高大的男子昂首闊步走進來,為首的正是趙王獨孤穆,身後跟著她的長子獨孤昊和三子獨孤顯。再後麵還有幾個衣著不凡的人,分別是越國公夏侯淵、恭王鍾瓚和榮安侯長子許若語及其妻子錢氏。
    榮安侯許尚瑜之前因被牽扯進謀逆案給嚇著了,洗清嫌疑後便一心修道,一年至少要去三清觀住上三四個月,平時沒事就在家裏閉門煉丹,祈求著長生不老,是以京中大小宴會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有什麽事就由侯夫人夏侯湄,或者長子許若語及妻子錢氏出麵。
    錢氏今天也是跟著夏侯湄一起來的,隻是後來她碰到了昔日的閨中密友,便被拉著去一旁閑聊去了,也沒注意到寧壽堂裏發生了什麽。再後來就看到丈夫跟著舅父等人進了內院,她才趕緊跟上去詢問緣由。路上許若語也給她簡單的解釋了幾句,但還是沒有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進了寧壽堂,錢氏就趕緊自覺的往自家婆母身邊站,有長輩在場,自然輪不到她這做兒媳婦的說話。她默默打量了一下在場的人,不經意間看到了夏侯紓紅腫的臉,驚得瞪大了眼睛。看來這事鬧得不小啊!
    因為趙王等男性的到來,其他女眷繼續待在寧壽堂就不合適了。於是按照趙王的提議,由黃氏領著其他與此事無關的女眷先到外麵的園子裏遊玩聽曲兒,剩餘的人則關起門來把這件事處理清楚。
    那些女眷戀戀不舍的跟著黃氏出了寧壽堂,到了戲台子那邊,卻絲毫沒有任何聽曲看戲的心思,紛紛神情緊張而又戲謔的交頭接耳,畢竟寧壽堂的這場大戲,比戲台子上的精彩多了!
    他們紛紛猜測這場鬧劇會如何收場。
    宮中天子派來賀壽的使者,聽了那些閑言碎語,此刻也坐不住了,叫了人去打聽一番後,神情凝重的起身回宮複命去了。
    沒有了那些看熱鬧的人,寧壽堂裏就清淨了許多,眾人也不用那麽拘謹和畏首畏尾了。
    房氏因為玉簪子的事情說不清楚,趴在一張桌子上繼續裝哭,傷心不已。她夫君獨孤昊過去問了幾句,什麽也沒問到。
    趙王妃則表情冷淡的坐回了上首。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丟臉過,心裏恨極了,卻又不知道該向誰撒氣。
    夏侯紓的臉由於一直沒有好好處理,此刻已經腫的老高,跟另外半張臉對比起來顯得有幾分滑稽。夏侯淵光是看了一眼就心疼不已。女兒長這麽大,他都沒舍得動過她一根手指頭,今日難得高高興興的來赴宴,竟然遭到這樣的對待,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趙王便問到底怎麽回事。然而大家剛吵鬧了一番,情緒都繃著,誰也不肯好好解釋。這時候,一直看著沒有說過話的恭王妃就派上了用場。
    恭王妃雖然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敘述這件事的時候完全不慘雜任何個人情緒,其他人很快就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夏侯淵聽完就控製不住內心的憤怒了。
    他這個女兒,平時在家從來不是那種吃了虧不吭聲的人,基本都是有仇當場就報,絕不拖泥帶水。即便是去舅父家與表姐發生了爭執,也是當場就鬧,回來受罰也毫無怨言。可是今天在這裏,為了幾家的顏麵,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她竟然一直隱忍不發,隻求長輩能給他她個公道。可見她是真的懂事了!就衝著這一點,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能息事寧人!
    夏侯淵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所以說,你們到現在都覺得我女兒活該挨了那一巴掌,並且連個大夫都沒請是嗎?”
    眾人驚愕。不過是被打了一巴掌,臉有些紅腫而已,哪裏就到需要請大夫的程度了?再嬌氣,也不至於這樣吧。
    趙王平時驕傲歸驕傲,可真遇上夏侯翊這樣敢上陣殺敵的人,他還是心裏發怵,趕緊賠笑道:“越國公,你太小題大做了,不過是腫了些而已,我們府上有祛瘀消腫的膏藥,不用請大夫。”
    說完就叫人去取藥。
    “什麽叫腫了些而已?”夏侯淵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語氣認真而又堅定,“我是個粗人,戰場上刀砍劍劈都不會吭一聲,可我的夫人和女兒自小嬌養,經不起這些磋磨。趙王爺覺得是小事,不值一提,甚至覺得我小題大做,那是因為被打的是我的女兒。這一巴掌若是落在你家女兒臉上,隻怕你比我更著急。”
    夏侯淵說完也沒有給趙王任何辯解的機會,指了一個趙王府的管事婆子,吩咐道:“趕緊出去請個大夫進來!我女兒要是因此破了相,我饒不了你們這些沒眼力見的!”
    那管事婆子便為難的看著自家主人。
    趙王哪裏還聽不出夏侯淵話裏的深意,趕緊揮手示意那婆子照做便是。
    管事婆子逃命一樣小跑著退了出去。
    夏侯淵這才言歸正傳道:“既然被打的是我夏侯淵的女兒,那我們就來說說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