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相府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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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紓拉著雲溪輕手輕腳地來到前廳,隻見院子裏站了十來個丞相府的小廝,而他們身前放著六個一樣大小的紅木箱子,蓋子已經打開了,裏麵裝著滿滿的綾羅綢緞和珠寶玉器,在太陽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雲溪忍不住露出了驚羨之情。都還沒個準的事情,王家這也太有誠意了吧!第一次上門就帶了這麽多好東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財大氣粗,富得流油,萬一真的談成了,聘禮豈不是要專門拿間屋子來放?
    雲溪剛想與夏侯紓咬耳朵,可轉頭看到後者快要凝結成霜的表情,她又趕緊把嘴角的笑意收斂起來,提醒自己王家嫡子不是個好人。
    而夏侯紓想到的是,這王崇厚實在太誇張了,夏侯氏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門小戶,拿這些來顯擺真是沒意思!
    想到這裏,夏侯紓厭惡的轉過頭,示意雲溪跟上。主仆兩人輕快地轉進了偏廳,躲在屏風後麵觀察正廳裏麵的動靜。
    王崇厚父子齊上陣,連媒婆都省了,頗有一番誌在必得的意味。雙方長輩寒暄了幾句,王崇厚便將他兒子吹得天花亂墜,絕世無雙,仿佛夏侯淵不把女兒嫁到他們家就是天大的損失。
    事實上,王昱坤長得不差,他的容貌像他母親明嘉郡主,身形隨王崇厚,也算是結合了父母的身上的優點。但他大概是養尊處優,奢侈糜爛的日子過久了,年紀輕輕就開始發福,臃腫得像一頭熊。若不是頂著丞相之子的名頭,再加上穿得光鮮一點,幾乎沒幾個人敢隨意靠近。
    相較而言,夏侯氏的男兒就要自律得多,即便是人到中年的夏侯淵,依然身形健碩,絲毫沒有大腹便便的富貴之態。而夏侯紓本人是個練家子,更加看不上王昱坤這樣驕奢淫逸之輩。
    最重要的是,王昱坤為人如何在京城的世家裏也是有所耳聞,王崇厚如此大言不慚也不怕人家揭他的短。
    夏侯紓親眼見過王崇厚的狠厲和殺伐果決,如今再看到他這般巧言令色,像推銷商品一樣誇著自己的兒子,不禁有些詫異,同時也再一次刷新了她對厚顏無恥這四個字的認知。
    夏侯淵大概也是考慮到王崇厚是丞相,位高權重,兩人往日雖無深交,但畢竟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就不好直言拒絕。麵對王崇厚的自吹自擂隻是一邊聽著一邊笑,也不知道那笑裏有多少苦澀。
    夏侯紓第一次希望父親能夠拿出平時練兵的那種說一不二的態度出來,快快將這對沒臉沒皮的父子趕出去,但偏偏父親除了偶爾應付一聲,殷勤的邀王家父子喝茶,一直沒有說出拒絕的話來。
    王崇厚可是憑著自己的一張嘴說動了老魏王,並迎娶了老魏王獨女的人物,萬一父親也禁不住他的蠱惑……
    夏侯紓越來越不安,急得手心裏捏了一把汗。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坐以待斃,得在父親被說服之前先下手為強,從根源上斷了王崇厚的念頭。
    作為剛及笄的在室女,貿然衝出去拒絕是不可行的,那樣不僅會壞了自己的名聲,還會連累一家子的女眷,更讓夏侯淵這個家主先不來台。夏侯紓想了又想,突然心生一計,便附在雲溪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雲溪聽完後十分震驚,悄聲問:“真要那樣做嗎?”
    夏侯紓堅定的點點頭,道:“為了我後半生的幸福,同時也為了你自己後半生的自由,非做不可!”
    雲溪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獨自做了半晌的思想鬥爭。如果夏侯紓嫁進丞相府,她作為貼身丫鬟,勢必要跟著過去。王昱坤不是個好人,夏侯紓未必會安分守己過日子,這樣一來,她也會跟著遭殃。想明白這一點,她又看了看正廳方向,最後把心一橫,視死如歸般從偏廳往外走。
    夏侯紓勾了勾嘴角,繼續躲在偏廳裏等著看好戲。
    盡管王崇厚費盡唇舌,把自己積澱多年的學問都賣弄盡了,好聽的話也說完了,夏侯淵還是一言不發。他像個旁觀者一樣一邊喝茶一邊細細地聽著,仿佛在回想自己跟王崇厚同朝為官這麽多年,除了皇家的宴會,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個屋簷下喝過茶。
    王崇厚漸漸察覺全場隻有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就連自己的兒子都沒附和幾句,突然覺得心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拚命地喝茶緩解尷尬,一盞茶很快就見了底。
    堂上氣氛頗有些詭異,夏侯淵慢慢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眼看王崇厚也不再聒噪了,便向外麵傳喚了一聲:“來人,給丞相大人添茶!”
    不一會兒,便見雲溪端了三杯茶盈步走上去。
    夏侯淵看到來奉茶的是雲溪,先是愣了愣,但什麽也沒說。
    雲溪身負重任,不敢看夏侯淵的臉,全程低著頭給三人分別換上了熱茶,然後微微一欠身,再緩步退下,一舉一動,十分得體,毫無破綻。
    而王昱坤,自雲溪端著茶進門的那一刻,就像是在無聊中終於得到一絲慰藉一樣,目光緊緊盯著雲溪的一舉一動,十分陶醉。
    夏侯淵呷了口茶,發現茶水並無異樣,才算鬆了一口氣。他見沒人說話了,想著自己作為主人也得表示一下,便慢悠悠地說:“丞相大人,你我同朝為官多年,若是能結成兒女親家,自然是好事一樁。隻是小女年紀尚幼,我與她母親還打算多留幾年,怕是沒有福氣做你相府的兒媳。”
    王崇厚當做聽不懂夏侯淵的婉拒之意,笑著擺擺手道:“國公爺此言差矣,都說女大不中留,令愛已經及笄,不小了,正是該成家的年紀。再說了,我們王家也不是迂腐的人家,令愛嫁到我丞相府後,嫂夫人若是舍不得,令愛隨時都可以回來探親。”
    夏侯淵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到了王崇厚眼裏變成了客套,心裏很是納悶,但臉上卻神態自若,看不出半點不耐煩。他又飲了半盞茶,才歎了口氣道:“不瞞丞相大人,小女確實是到了議親的年紀,為人父母者,也是時候為她謀劃了。可你也知道,我這個女兒自幼便不在我們身邊長大,生性頑劣,實在不堪為你丞相府的兒媳。”
    王崇厚並未就此罷休,繼續說:“國公爺過於自謙了。上次在趙王妃的壽宴上,令愛為了維護長輩,不惜得罪長寧郡主的事,滿京城都傳遍了,誰人不說夏侯姑娘明理孝順?可見她是個本性善良的姑娘。她現在頑劣,嫁了人總是會收斂的。犬子若能娶到令千金,那是三生修來的福分,日後必定多加厚待,還望國公爺成全了兒女的婚事。”
    王崇厚說完看了看王昱坤,示意他也表現表現。卻見兒子還盯著雲溪離開的方向發呆,不由得眉頭微蹙,暗罵了一句逆子。
    王昱坤還不算傻,立刻就感應到了父親目光裏的狠辣,趕緊收起自己眼神裏的癡迷,順著父親的話答道:“正是,正是!小侄仰慕夏侯三姑娘已久,願聘之為妻,還請國公爺成全!”
    夏侯淵也看到了王昱坤的舉動,心中十分不喜,暗罵了一句登徒子,便端起茶杯來繼續喝茶。
    王崇厚為了掩飾尷尬,也跟著喝茶。
    王昱坤見兩位長輩都在喝茶,愣了愣,趕緊也端起茶盞小飲一口。
    雲溪奉完茶後就趕緊回到偏廳,看上去既興奮,又忐忑。
    夏侯紓轉頭拍了拍她,小聲打趣道:“王昱坤看上你了呢!”
    “你胡說些什麽呢?”雲溪瞪了夏侯紓一眼,半窘半惱。
    “我可沒有胡說。”夏侯紓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正廳,解釋道,“方才你進去,那王昱坤就一直盯著你,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你都出來這麽久了,他還看著你離開的地方發呆呢,可不是看上你了。”
    雲溪剛替她辦完一件大事,心情還沒有平複下來,猛然聽到這樣的調侃,氣得不理會她。
    夏侯紓也不再繼續逗她,隻好偷笑著轉向正廳。
    王崇厚喝完一口茶後眉頭一皺,再看夏侯淵神情自若,突然明白了什麽,氣得直接將茶杯摔在小幾上,站起身來憤怒地說:“夏侯淵,你我好歹同朝為官,我向來也敬你是個英雄,你若不願將女兒嫁給犬子就直說,何必使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夏侯淵端著半盞茶一頭霧水,疑惑道:“丞相何出此言?”
    “何必惺惺作態!”王崇厚冷哼一聲,氣得連風度都不顧了,放狠話道,“夏侯淵,今天的事本相會記著的!”
    “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夏侯淵依然還在恍惚中。
    “沒有誤會!”王崇厚說完看向兒子,“昱坤,我們走!”
    王昱坤方才也喝了茶,此刻便像是吃了黃連的啞巴,不知該如何是好,聽了父親的話趕緊站起身來。
    夏侯淵滿心疑惑,佯裝挽留了一番。
    王家父子去意已決,二人一甩衣袖,氣衝衝地往外走,順便還命人抬走了帶來的六箱禮品,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越國公府。
    眼看大功告成,夏侯紓和雲溪輕手輕腳地擊掌慶賀。
    正廳裏,夏侯淵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心生疑慮,待王家一行人全走後才將視線移到王家父子用過的茶杯上,然後走過去,端起茶盞嗅了嗅。
    失策失策!早知道就不讓雲溪親自上茶了,這不是擺明了告訴父親是她指使雲溪動的手腳嗎?
    夏侯紓見勢不妙忙示意雲溪趕緊逃,哪知夏侯淵突然轉頭對著偏廳大聲說:“出來吧!”
    夏侯紓吐了吐舌,和雲溪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趔手趔腳的從偏廳出來,頗有些做賊心虛。
    “父親,你的耳力真好,這就發現我們了。”夏侯紓笑得一臉狹促。她腦子轉得飛快,試圖說點什麽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便道:“我就是好奇王家父子究竟會跟父親說什麽,所以過來看看。不過他們現在都走了,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吧?”
    “雕蟲小技!”夏侯淵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並未理會她後麵的話,而是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嚴肅道,“說吧,你在茶裏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