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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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聲嘈雜的麵食鋪子裏,幾個穿著普通的中年婦人正一邊吃麵,一邊互相交換京城裏最新的八卦。隻聽一個較年輕的婦人尖著嗓子說:“你們都聽說了嗎?丞相府的二公子原本與越國公府的三姑娘訂了婚約,也不知為何,眼看著越國公府的三姑娘及笄了,丞相府才上門提親,結果發現那三姑娘表裏不一,並非像傳聞中那麽明理孝順,性子可頑劣了。丞相府的二公子說什麽都不肯娶,直接給退婚了!”

    “難怪丞相府的人又把聘禮抬回去了呢!”另一個婦人突然感歎道,“之前聽說夏侯三姑娘在趙王府裏的事,我還真當她是個賢惠孝順的呢。緊接著又傳出她在家中開設賭局,妄議朝政之事,我就覺得這個姑娘膽子太大了,一般人家那裏壓得住?就她這品行脾氣,能與丞相府結親,那已經是無上榮耀了!真是造孽!所以養女兒呀,一定要教養好!”

    “誰說不是!”又一個身著紅褐色衣裳的婦人聞言突然抬頭附和道,“我有個親戚以前是在越國公府當差的,聽說越國公府的三姑娘小時候是養在外頭的,自幼疏於管教,所以性格囂張跋扈,據說是隻母老虎呢!丞相府是書香世家,相府的公子哪裏受得了這個?所以這門親事沒結成,對於兩家來說可能都是好事!”

    “果然是將門虎女啊!”旁邊的另外幾個藍衣婦人不由得感歎了一句。

    “你們說得都不對。”坐在另一桌的一個婦人忽然插嘴道。她似乎偏愛綠色,身著翠綠色衣衫,白皙圓潤的手腕上套著一個同樣翠綠的翡翠鐲子,頭上還斜斜地插著一支碧綠的玉簪子。她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手絹擦了擦嘴角,不慌不忙地繼續解釋說:“我聽說啊,那越國公府的三姑娘是既凶悍,又醜陋,品行十分不堪!原本相府也是想遵守承諾迎娶她進門的,所以才帶了禮物上門去下聘,結果卻被他們家三姑娘戲弄了,這才不得不退婚了。如此無德無才的女子,養在家裏那就隻能當祖宗一樣供著,試問誰家願意聘娶呢?”

    聞言,原先感歎將門虎女的那個婦人又飽含遺憾地說了一句:“可憐越國公一生戎馬,宣和郡主端莊和善,竟生了這麽個女兒……”

    話音剛落,旁邊的幾個婦人突然笑了起來,其中一人調侃道:“我看你就是對自己認識不清,自己都是個身無幾兩贏的平頭百姓,居然去可憐富貴滔天的越國公。他們家三姑娘再不堪,那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高門貴女,生母還是宣和郡主,背後又有恭王府撐腰,日後要想尋一門好親事,也不是多難的事。我看你們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被嘲笑的婦人很是尷尬,但很快就被另一個婦人分享的八卦把話頭岔了過去。一場一觸即發的爭執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殆盡。

    夏侯紓坐在馬車裏靜靜地聽著這些流言蜚語,一邊打量著那個渾身上下都是綠色的婦人。除了著裝顏色比較單一,她的容貌、身形和旁人都沒有多大差距,所以並不會多麽引人注目,而她說的話明顯就比其他八卦愛好者知道更多的細節,甚至連她戲弄王家父子的事情都知道。看來

    不過夏侯紓對綠衣婦人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流言蜚語中擔當著什麽角色並不感興趣,隻是聽完了她們的非議之後,她竟然不可思議的覺得其實流言也有它的好處。比如常常被母親指責為不務正業的夏侯翊,也比如此時醉倒在溫柔鄉裏的宇文恪,還有那些在暗中跳動的勃勃野心,他們都利用流言作為自己的保護色,放心大膽地做著各自的事。

    雲溪小心翼翼打量了夏侯紓一眼,見她毫無怒色,也看不出其他情緒,立馬坐不住了,憤憤不平道:“這些人就隻會道聽途說、毫無依據的造謠生非。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什麽時候跟丞相府定過親了?這簡直是無中生有!甚至連貌比無鹽、性格乖張都說出來了,他們要是知道姑娘你其實是個心地善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隻怕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心地善良?國色天香?夏侯紓趕緊搖搖頭表示不敢當,這樣的話她也不好意思說,更不希望雲溪給她戴這麽一頂高帽,隻是覺得好笑。

    夏侯翊在京中有著“謫仙”之名,容貌身形都無可挑剔,而她作為夏侯翊的同胞妹妹,她怎麽可能如傳言中那樣貌若無鹽呢?

    她回京這幾年隻是比較少出門交際,又不是從來沒有見過外人,知道她長相的人並不在少數。遠的不說,就說趙王妃壽宴上,因為事情鬧得太大,關注她的人就不少。要不然眼高於頂的明嘉郡主怎麽會在那麽多嬌妍明麗的高門貴女中看中她呢?

    可見造謠之人毫無邏輯,聽信謠言之人更是愚昧至極。

    想到這裏,夏侯紓不禁笑了笑。這樣也好,有了這些毫無依據的謠言,至少目前她不會有被逼著嫁人的憂慮。萬一哪天她嫌煩了,不想聽了,也好自證清白。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姑娘,你還笑得出來?”雲溪看著夏侯紓,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子,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你該想想辦法教訓教訓這些口無遮攔的無知之徒!看他們以後要敢不敢說人是非了!”

    “既然你都說他們無知了,又何必再理會?”夏侯紓笑道,“若非這些流言,我隻怕還不知要應付多少前來求親的人呢。”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雲溪連連點頭,說完又擔憂地看著夏侯紓,“可是姑娘你總是要嫁人的,照他們這樣傳下去,以後誰還敢娶你啊?”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們說我貌醜,可我真的醜嗎?至於他們說我性格乖張跋扈,這個我就不好自貿自誇了,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還能一輩子背幾句流言困住不成?”夏侯紓淡淡的說,“如果世人隻是以貌取人,或者道聽途說就斷人品行,這樣的男人,我也不屑嫁與他。”

    她生平最厭恨那些重色薄情之人,嘴上說得胡裏花哨的,要愛人家一生一世,結果始亂終棄、色衰而愛弛的例子卻也不少。

    去年這個時候,夏侯淵的同僚年將軍家就曾因為皮相出了一樁醜事。

    據說是年將軍晚年得子,因而對其十分寵愛,費盡心思給安排了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奈何女方雖然家境優渥,人也溫柔賢惠、知書達禮,但長得實在隻能勉強算得上端莊。大婚當夜,原本是花好月圓皆大歡喜的日子,結果年公子揭了蓋頭一看,登時傻了眼,哭著鬧著要休妻。女方父母知情後大怒,年將軍因著兩家的交情百般勸解,最後以女方同意年公子馬上納幾門美貌的妾室好傳宗接代為條件才草草了事。

    此事在京城傳為一時,人們紛紛譴責年公子重色薄情,同情新娘子遇人不淑。但是譴責歸譴責,同情歸同情,那位新娘子的後半輩子算是毀了。如若娶她的是一位懂得欣賞她的內在美的男人,隻怕又是另一番模樣。

    所以,夏侯紓打定主意,此生她若必須要嫁人,必定要嫁一個不僅愛她的容貌,更愛她這個人的人。不論他是豪門貴胄,抑或是寒門庶子。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假設。她的逍遙日子都還沒過夠,又怎麽會早早地把自己束縛住?

    隻是世事無常,又有幾個人真的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呢?

    人們所忌諱的、害怕的,認為永遠不會發生的事,常常就是在大家疏忽大意的時候入侵了原本相安無事的生活。

    夏侯紓歎了口氣,吩咐車夫驅車回越國公府。

    她們的車夫叫董效,三十多歲,父親和兄長都是專門替越國公府養馬的。董效從小在越國公府長大,受其父親影響,十分精通馬匹的習性,早年幫著馴馬,反應機敏,身手靈活,還練就了一身腱子肉。後來不慎摔斷了腿,醫治期間繼續犯渾,偷偷去騎馬,又摔了一跤,導致後來走起路來就一瘸一跛的,再也馴不了馬了,就被安排來趕馬車。

    董效最初也有點失落,不過後來想著跟的人是越國公的掌上明珠,能為夏侯紓服務那就是夏侯氏對他的信任,所以慢慢就開朗起來了。偶爾路上閑著無聊,還能跟夏侯紓和雲溪嘮嘮嗑。

    夏侯紓也很喜歡跟董效聊天,因為她總能從董效那裏聽到許多她在府中聽不到的趣事和八卦,甚至親切的稱董效為“董叔”。

    馬車走了沒多遠,突然停了下來。

    這個情形讓夏侯紓突然就回想起當年回京途中被刺殺時的場景,痛苦的回憶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身在京城,天子腳下,這裏不時會有巡城衛來巡邏,不至於遇上當年的事情。

    她緩了一口氣,問道:“董叔,怎麽回事?”

    董效馬上回答說:“三姑娘,前麵有個人攔住了去路。”

    夏侯紓聞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煩躁,光天化日之下,什麽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攔她的馬車?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次出行為了避人耳目,她隻用了熟悉的車夫,馬車是普通馬車,並沒有任何越國公府的標識。於是她又開始反思自己這一路有沒有露過麵,或者露財了,招惹了不長眼的人。

    雲溪也很擔心,趕緊掀起車簾查看外麵的情況。

    夏侯紓的目光順勢往外瞧了瞧,就看見馬車剛從東大街出來,進了一條窄一些的巷道,兩旁的商鋪多是售賣日用器皿和書籍文墨的,往來的人不算多。而馬車前麵,赫然站著一個身形高大,魁梧健碩的青衣男子,隻不過他的臉色冷若冰霜,一看就不像什麽善茬。

    夏侯紓不由得皺了眉頭:“怎麽是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