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壓低聲音：“牙行的人原以為她是東家的相好，因為不聽話激怒了東家，所以關在這裏挫一挫她的性子，但東家又講了，如果有人想買她，還是可以將她賣出去的。”
    “她叫什麽名字？”
    小哥說，“她在我們牙行很多年了，也曾有雇主將她買回去，呆不夠兩個時辰又退回來了，說是這女的攻擊力太強，看著溫溫婉婉的，一言不合就要揮刀砍人家全家，我們東家也實在是怕了她，但又不知為何沒幹脆將她放了，而是讓人鑄了這些個鐵條，將她圈了起來。”
    “實不相瞞，我要的不是丫環婆子，我想找的是有拳腳功夫，關鍵時候能拉著我逃命的。”周慕嬌一臉實誠，“小哥，牙行裏沒有這樣的女子嗎？”
    中年女子緩緩抬起頭來，那空洞的眼神，也沒有焦點。
    周慕嬌視線粘在女子臉上，問那小哥這女的什麽來路。
    有馬大郎等人的陪同，牙行的人對她很是客氣，幾乎把牙行裏的所有人都帶她跟前轉了一圈，不過周慕嬌都搖頭。
    一縷陽光突然穿透雲層，鋪滿了整個院子，也將朱顏籠罩其中，她眼眶微紅，扭頭看周慕嬌：“我真的不會砍你全家。”
    “我知道你不會。”周慕嬌始終拉著她的手，“ 我喊你朱朱姐可好？”
    朱顏遲疑著點了下頭。
    走出牙行，她回頭看著這座困了自已十幾年的屋子，再一次確認：“你真的不會再把我送回來嗎？”
    “不會。”
    周慕嬌也說不上來，總之她在看到朱顏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了親切。
    來到這裏這幾個月，這還是周慕嬌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感到親切，她將之稱為她和朱顏的緣分。
    “我一定不會砍你全家。”朱顏再一次強調完，然後重重點頭。
    周慕嬌想笑，鼻子卻有些發酸，她點點頭，握緊她的手：“朱朱姐，我們回家！”
    ‘家’這個字一出來，朱顏的眼淚就再也沒忍住，落了下來。
    周慕嬌講過今天會去牙行，大家原以為她會買兩個壯實的婦人，卻是沒想帶回來的會是一個看起來溫溫婉婉柔柔弱弱的女子，瞧著，身體好像也不是很好。
    不過周慕嬌做事，自然有她的章程，趙家夫妻對此是深信不疑的。
    趙大叔衝朱顏點點頭：“來了就是一家人了，以後我們吃什麽你就吃什麽，有我們一口幹的，就絕不會讓你餓著！”
    趙大嬸則是去拉朱顏：“妹子，家裏地方有些窄，你又是阿嬌的人，這樣，你就跟阿嬌住一屋了。老趙，趁時間還早，趕緊去砍木頭做一張床！”
    “我打地鋪就行了。”
    “女子本身就寒，要是再過了地裏的寒氣，年紀再大點隻怕要受大罪哦！”趙大嬸笑容滿麵，“不過這床不是說做就能做出來的，今晚你就先跟阿嬌擠擠。”
    朱顏還沒說話，十八就噠噠噠跑過來了：“不擠的不擠的，十八今晚跟娘睡！這樣朱朱姐就能和嬌嬌姐睡得舒舒服服啦！”
    小姑娘邊說邊把自已娘親擠開，摟住朱顏的腿：“朱朱姐，你好漂亮呀！不過還是沒有嬌嬌姐那麽漂亮！我姐姐天下第一好看！”
    大家都哄笑起來。
    讓朱顏認全了家裏的人，周慕嬌便讓她去房裏休息，她和馬大郎還有事要談。
    等到談完，繡坊已經下工，屋裏也傳來了陣陣飯菜香，周慕嬌要留馬大郎吃飯，馬大郎惦記著與心上人的約定，自然是不會留的，東西拿完就匆匆走了。
    睡了半個多時辰，朱顏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一些，趙大嬸替她打了碗湯：“朱朱，先喝碗湯再吃飯。”
    朱顏愣了愣：“夫人——”
    “你比我小不了幾歲，喊我一聲大嫂就行。你跟阿嬌各論各的，不衝突。你是阿嬌帶回來的，那就是一家人了，隻不過家裏瑣碎事多，往後阿嬌和幾個孩子還要勞你多上點心了。”
    朱顏下意識看向周慕嬌，這一看，她就覺得周慕嬌長得漂亮，而且給人一種很親切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周慕嬌溫柔一笑：“朱朱姐先把身體養好，需要你出手的時候我會跟你講的，平時你若是覺得無聊，可以陪十八她們玩玩，教他們一點拳腳功夫，或者到繡坊裏幹點活也行……”
    周慕嬌隻是憑自已直覺把朱顏買回來，她渾然不知朱顏與自已，會有那麽多的淵源，更加沒料到，後頭會被牽扯進那麽危險的陰謀裏。
    “我願意。”
    周慕嬌另一隻手覆過去，將女子整隻手都包裹住，扭頭向小哥點頭：“就她了，開門。”
    一手交錢，一手交身契，牙行小哥捏著錢說：“周姑娘，她情況比較特殊，我們東家說了，出了這道門，你便是後悔了也不能把人退回來的。”
    世間最恐怖的威脅，莫過於此了。
    牙行的小哥嚇得連退三步，馬大郎那麽壯的一個人，打過的群架也不少了，對上女子平靜的眼神，也頓時感覺自已像是被毒蛇纏住了，連動也動不了。
    朱顏已到了門前，與周慕嬌隻隔著一層的鐵柵欄，隻要朱顏一伸手，就能捏住慕嬌的脖子。
    朱顏盯著周慕嬌，伸出了手：“是你要買我嗎？”
    周慕嬌卻是退也未退，反而上前一步，握住朱顏的手：“是。你願意跟我走嗎？”
    “朱顏。”房間裏的女子突然出聲，蒼白的麵容因為有了情緒而染上了些許血色，“我叫朱顏。姑娘，你要買我嗎？我保證不砍你全家。”
    “這個怕就隻有我們東家才知道了，不過東家這些年雖然將她關起來了，倒也沒有虧待她，三餐都有人送過來，夏天隔天淨一次身，冬天一個月四次，衣裳也都是幹淨的，平時病了也會請大夫替她診治。”
    “開門吧。”
    鐵門開了，周慕嬌牽著女子走到院子裏。
    這個房間，四麵都用手指粗的鐵條圍著，很密，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座籠子。
    籠子裏關著一個女子，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是跟柳姐差不多的年紀，麵容姣好，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她臉色瞧著很是蒼白。
    小哥原本搖了頭，想了想，又點頭：“是有這樣的人，不過……算了，我帶你去看看，你看過之後，咱們再聊別的，行吧？”
    小哥便帶著她到了一處小院落，其中一個房間內有乾坤。
    瞧著倒是溫婉、幹淨。
    “我說的便是她了。”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