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今天之內是停不了了。但我們的工作不能停。”趙雲璟頓了一下，才說出深思了一晚上的話，“我要提前炸山，另外，在秋蘭河北岸，再開一條通渠用來排水，按照正常流程來鑿是來不及了，所以，我需要大量的炸藥，炸出一條通渠！”
    不僅要炸山，還要平地炸一條通渠？！
    胡沛然擔憂道：“趙大哥，眼下該怎麽辦？這雨太大了！周雲物流的小哥們人數有限，隻怕這會自已也被雨擋著哪也去不了，連他們都動不了，那受災的百姓……”
    三人對著地圖討論了一會，不到半個時辰，外頭又開始下雨了，雨勢並不像昨天那樣一來就劈裏啪啦，而是循序漸進，下了半個時辰之後，雨才徹底大了起來，快天亮時，那雨已經大到像是有人直接從空中一盆接一盆的倒水了。
    他沒有說完，何久便歎氣：“隻希望昨天晚上梁知府真的有在幹人事，不然即使把人救回城，災民們也沒有落腳的地方。趙大哥，你這是一晚上沒睡？趕緊躺一會，等雨小一點，我們再叫你。”
    趙雲璟收回視線，將書往桌上一扔：“我不困，隨我走。”
    趙雲璟也是考慮到這一點，這才不敢睡的。
    梁知府頓了一瞬，點頭：“全憑趙大人安排，有什麽下官能做的，趙大人盡管吩咐，下官一定辦到！”
    趙雲璟也沒客氣，直接就交待了一番。
    梁知府轉身便去了另一個方向，雨下得更大了，趙雲璟看著他越來越模糊的背影，以及深一腳淺一腳跟在他後頭的那幾個官員，心頭有些涼，又有些熱。
    這場天災裏，也許一開始有人不知所措，還有人想躲起來做烏龜，可是此刻，大家都在為這座城而奔忙，為每一條生命爭取時間。
    他抬頭望天，雨還在拚命地下，似乎要將這座城給淹沒，可是他想，老天值得敬畏，但，人定勝天。
    晌午。
    趙雲璟趕到了小娘山山腳下，胡沛然也剛好趕到，他身後跟著五架牛車，車上用巨大的油紙包著的，正是這次炸山炸渠分流的炸藥。
    炸藥在離南江城三十裏外的周雲物流倉庫，在大晴天裏，一來一去也要兩個多時辰，在這種雷雨交加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在三個時辰內來回的。
    何久和謝江他們早就到位，埋炸藥包的地方都挖好了，見了胡沛然立即迎上去。
    謝江也不問炸藥怎麽來的，張嘴直接問：“東西帶夠了沒？”
    “炸一座南江城，綽綽有餘！”
    “那還等什麽？兄弟們，一人抱一包，上！”
    十個勳貴子弟，一人扛一個炸藥包，先在小娘山上埋下，來回兩次，這才把所有坑填滿，也把引信全部都連接妥當。
    雨下得更大了，謝江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防水的銅罐裏拿出一塊炭，他正要往最近的炸藥點走去，突然眼前一花手上一空，反應過來時，趙雲璟已經拿著炭衝去了一號炸藥點。
    “趙大人！”
    謝江大驚失色：“危險！快回來！”
    卻隻看到趙雲璟朝他們作了個快速向後散開的手勢，謝江頓了頓，還要衝過去，被何久和胡沛然一左一右架住：“快走！”
    “所有人撤退！”
    引信足夠長，隻要跑得夠快，應該不會出意外，但也隻敢說是‘應該’，誰也不敢保證一定不會有危險，正是因為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謝江想著自己有武藝在身，跑起來比別人快，這才自告奮勇領了點火這活，可如今，竟還是需要趙雲璟親自上！
    人群不斷向後撤退，每個人都盯著趙雲璟離開的方向，卻是遲遲等不到他回來。
    一個南江城的小官員嘴唇打顫：“梁大人，趙大人他該不會是想站在那看著爆炸吧？”
    如果不是這個可能，那趙雲璟為什麽還不回來？
    梁知府臉色煞白一片，強自鎮定：“不要胡說八道，這麽大的雨，可能炭熄了，等會趙大人就——”
    砰！砰！砰！
    一陣地動山搖！
    這是——炸藥包爆了！
    可是趙雲璟，還沒有回來！
    “趙大人！”
    趙雲璟剛出城門，就聽到梁知府的聲音，他扭頭，視線與對方在雨幕裏相匯，梁知府喊：“已經轉移了！小娘山附近的百姓全部轉移到城裏了！”
    一個晚上，就能讓小娘山的百姓全部轉移，這位梁知府還是有點小能耐的，隻不過以前真的太懶了，又隻想取巧，辦的案全是自已動動嘴就能辦的，稍有點難度的案子，他都會叫人到上一級主管部門去，久而久之，百姓們便對他寒了心。
    眼下何久和胡沛然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沉默一瞬，兩人同時出聲：“好！那就炸出一條通渠！”
    “我去運炸藥，晌午炸山地點匯合。”
    “我去找謝江和宋城玉，趙大哥，眼下人手不夠，炸通渠的事就由我們幾個來！”
    看著何久與胡沛然急速離開，趙雲璟作了個深呼吸，也一頭紮進了雨裏。
    雨雖大，可不能因為雨大就什麽都不做，而且，他有一點沒有告訴何久和胡沛然，那就是，他認為明天後天的雨，將會比今天更大！
    就算是皇上站在這裏，也要問一句趙雲璟你是不是瘋了。
    兩人趕緊跟上，問去哪。
    如今真正辦起事來，還是挺可以的。
    趙雲璟點點頭，想起提前炸山還有多炸一條通渠的事，覺得還是要跟他知會一聲，於是走了過去，將兩件事提了提。
    雨下得更大了，視野裏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胡沛然快天亮的時候沒熬住睡著了，一陣涼風吹來，他身上的毯子掉到地上，把他自已也驚醒了，旁邊的何久也跟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兩人同時看向窗外，又同時彈跳而起。
    趙雲璟一夜沒合眼，如今雙眼布滿了血絲，他站在窗前，手裏捧著《南江誌》，眼睛卻不在書上，而是在窗外。
    來南江城這才第二天，他似乎就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這會顯得有些寬鬆，後背的蝴蝶骨在衣袍下若隱若現，有一種破碎的美感，然而他的眼神堅定，心誌也異常強大。
    “這雨怎麽越來越大了？”胡沛然驚呼。
    “這是誰把天給捅破了是吧？沒完沒了了！”何久一臉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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