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衝到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來，哭成個淚人：“夫人對不起，小人沒有保護好大人，小人愧對您的恩情，愧對您的培養！對不起！對不起！”
    周慕嬌想起一個月前水生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微胖，笑起來憨憨的，辦起事來卻是十分機靈，這會人整個瘦了兩圈，臉頰凹了進去，眼窩深陷，雙目無神，全身髒兮兮的找不到一處幹淨的地方，他嚎咷痛哭，哭了一會就脫力暈了過去。
    這情形就跟當年周慕嬌在路邊撿到他是一模一樣，隻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現在長大了，有十七歲了，是個清秀的少年了。
    周慕嬌凝視了水生一會，讓人將水生放上馬，帶回住處才將人弄醒。
    水生是她自已救回來的，又是帶在身邊親自教養了兩三年的，周慕嬌相信自已的眼光，水生不會是跟顏羽勾連的人，顏羽費心積累潛到陳公子身邊，想要策反陳公子，用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任何進展，她才劍走偏鋒動趙雲璟身邊的人。
    她背後的人花這麽多心思，絕不可能是為了讓趙雲璟死，趙雲璟活著就是個大寶貝，能讓糧食增產，又是一朝狀元，基建民生又懂得比誰都多，要是他死了，對方又何必花這麽多心思？
    顏羽故意說是水生，其實是想轉移視線，隻怕她自已的死也是故意為之，而且她一死，真正的線索就全斷了，便是最後能查出來，也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以自已的性命來維護背後之人，看來那個人對她以及她的族人來說，都十分重要了。
    隻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她來自胡姬山，以大梁密探以及六扇門的實力，隻怕用不了多久，那人的老底都得被掀起來，再加上胡姬山部落的‘老朋友’孟將軍，以及周慕嬌分布在大梁各處的探子力量，調查時間將會縮短一半。
    也就是說，顏羽原本不死的話，他們還想著不要打草驚蛇再養一養，現在需要她用性命來截斷線索，說明那條蛇已經被驚動了，既然已經動了一次，那必定會再動第二次，到時候隻需要直接揪出來就行。
    眼下最急的，還是趙雲璟的下落。
    胡沛然與何久從外頭進來，也是灰頭土臉的，自從趙雲璟出事，他們每天都親自帶隊出去尋找，沿著冬蘭河一路找下去，江總兵他們則從五十裏之外往外搜，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俗話說生見人死見屍，可趙雲璟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
    胡沛然把胡子都熬出來了，他把當日的事從頭到尾複述給周慕嬌聽：“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貪吃那一嘴一直跟著趙大哥，趙大哥就不會出事了！”
    其實也不是胡沛然貪嘴，實則是他和趙雲璟去安置點看望災民的時候，災民們過於熱情，但又不敢對趙雲璟熱情，就對準了年紀最小的胡沛然，也就張嘴吃了一口餅子，跟兩個小孩分別說了兩句話的時間，扭頭就不見了趙雲璟。
    胡沛然以為趙雲璟回了府，就去別處巡了一圈，等回到府上看到水生，兩人互相問了一句，這才知道趙雲璟不見了，不一會，就有人來報，說親眼看到趙雲璟掉進水裏了。
    報信之人是一名災民，當時大家被這消息給炸暈了，慌了亂了，一時顧不上他，等到想起把他叫過來問時，那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何久也是一臉內疚，那天原本他也要跟著趙雲璟去安置點安撫災民的，但臨行之前他摔了一跤，崴到腳了，等找到大夫幫他正好骨，一切都晚了。
    水生那天沒跟在趙雲璟身邊也是有原因的，之前有個婆婆臨死前將自已的孫女托付給他，那天正是那位婆婆下葬，水生全程和那女孩子在一起，還有其他的災民在場。
    周慕嬌點點頭，問起謝江和宋城玉。
    胡沛然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問：“阿嬌姐，你懷疑他們兩個？”
    “所有沒有可以證明他不在場證人的，我都合理懷疑。”
    胡沛然想了想，說謝江那天去了人工通渠：“謝世子與宋世子是一道的，兩人一同出的城，也一起回的城，他們互相可以證明對方不在場，各自的隨從也都可以作證，不過、”
    胡沛然猶豫著當不當講，何久就替他說下去：“他們兩個離趙兄落水的地方不遠，不到半裏地，而且趙兄在上遊，他們在下遊。”
    “當時分流已經進入第三天，水流不湍急，他會遊泳，而且身手不錯，假設趙雲璟是自已失足掉下水，他必定會自已努力上岸，假設他掉下去之時磕到腦子暈了過去，被水往下衝走，半裏外的謝江等人，有九成九的可能會看到他，而且、”
    周慕嬌分析到這裏，抬頭看了一眼胡沛然，“這半裏之內，難不成一個人也沒有？”
    “有。但是除了那個來報信的男子，誰也沒看到趙大哥。”
    “所以除了那個人，誰也不知道趙雲璟是否真的落水，你們所有的信息，都來自於那個報信之人。”
    “你的意思是？”
    “你們有可能被誤導了，南江城的地圖拿來。”
    胡沛然腦中閃過一絲什麽，消失得太快一時抓不住，他幹脆把那念頭撇開，趕緊拿出地圖來。
    這份地圖原先是趙雲璟隨身帶著的，那天由胡沛然保管，上頭一些地方被他圈出來並重點標注，他的字飄逸卻也有力，正如他這個人，看著溫雅斯文，其實非常強大，這樣的人，不可能會簡簡單單就被人暗算。
    周慕嬌的目光一點點巡過他的標注，手指依次撫過，閉上眼，假設自已是趙雲璟的話，如果他一早就有警覺，那麽會在哪裏留下線索才比較隱蔽又能讓自已的人一眼就看到。
    一盞茶過去，她還沒有睜開眼睛，胡沛然有些憋不住了：“阿嬌姐，趙大哥他——”
    “他在城裏。應該說，那天他根本沒出城。”
    周慕嬌露出笑容來：“對方使的是‘請君入甕’，殊不知趙雲璟是將計就計，主動入局。”
    說完，她在地圖上某一點點了點：“他在這裏。”
    胡沛然等人定眼一看，都愣住了。
    周慕嬌會不會搞錯了，趙雲璟怎麽會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