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憶被咬了一口，發冠都鬆散了，四九比他要更狼狽一些，臉上兩個大巴掌印，手上還有燙傷的傷口。
    周慕嬌到了才了解情況。
    這家姓麻，死的是他們家剛剛三歲的兒子，麻家夫妻今年四十歲，十五年前失去了獨子，求神拜佛多年才終於再迎來一子，因為小兒子與夭折的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夫妻倆就認為這是佛神看他們心誠，讓大兒子再次投胎而來的。
    平時夫妻兩人對這兒子十分疼惜，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家裏條件雖不太行，但村裏其他孩子有的，他家兒子一定也得有，水災爆發的時候，夫妻兩人正好在隔壁南華城訪親，因此躲過一劫。
    因為惦記自已的屋子，麻家夫妻便將兒子留在親戚家裏，想著等家裏收拾好了再回來，但沒過兩天，有個僧人到了村裏，告訴他們說他們兒子有難，讓趕緊去救，於是兩人連夜將兒子接了回來。
    那位僧人說，不管村中發現什麽事，隻要他們一家三口在此房子中呆滿四十九天，誰也不要見，一切厄運都將離去，小兒子也不會再有任何災難，將會和他們永遠在一起，否則，小兒子就被被佛祖召回去。
    這些年夫妻倆因為求子一事十分信鬼神，因此在發現小兒子胸口發疼的情況時並沒有告訴大夫，他們篤定隻要他們按照僧人的話去做，佛祖肯定不會把兒子召回去的。
    直到一盞茶前兒子突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接著不省人事，夫妻倆才著急忙慌衝出家門求救，但是已經晚了，那個孩子已經沒有呼吸了。
    “瘋子！一家子瘋子！”
    李長憶手臂皮都被咬了一大口下來：“愚民！愚民！死的應該是你們！偏生還活著！”
    “是！死的應該是我們！應該是我們啊！小寶！小寶你回來啊！娘替你去死啊！佛祖啊！菩薩啊！信女求求你們了，放了我兒子，讓我的兒子回家，讓信女到你們座下伺候吧！”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如此冥頑不靈！
    旁邊的幾個工作人員嘴裏那句‘活該’差點就要說出口了。
    “麻二家的，快把小寶給我吧，晚了他就要臭了。”
    “不給！你才臭！你全家才臭！”麻二媳婦緊緊抱著兒子，“他還活著！他身體還是熱的！救救他！大夫，求你們救救他啊！大師說過隻要我聽話，佛祖就不會把我兒子召回去的，我聽話了啊，佛祖肯定不會騙我的！大夫！救他！救他！他還活著！”
    幾個大夫也想著再救一下，於是接過來放地上又檢查，一輪檢查下來，還是同樣的結論，小孩已經沒呼吸了，死了。
    麻二媳婦抱著兒子嚎啕大哭，罵賊老天，罵佛祖表麵慈悲實際上是虛偽的神，把百姓當傻子來愚弄，還詛咒佛祖跌落神壇永世不得超生。
    周慕嬌眼皮動了動，朝對方伸出手：“給我，我來看看。”
    麻二媳婦一頓：“你是大夫嗎？你能救我兒子嗎？你能打得過佛祖嗎？如果你能打得過佛祖，如果你救回我兒子，我把我這條命給你！你叫我做什麽都行！”
    “我是大夫，我不信鬼神，我也不能保證能不能把你兒子救活，但我盡管一試。來，把小寶給我，我們再最後努力一把。”
    麻二媳婦一頓，麻二就罵起來了：“小寶都死了，你還要折騰他幾次才夠？！他會痛的啊！他會痛的！他若是地下有知，也會跑到你夢裏怪你說他讓他這麽痛！”
    麻二媳婦就又猶豫了。
    周慕嬌一把將小寶搶過來，一隻手搭在小寶脖子上的脈搏，一麵冷冷道：“人死如燈滅，不久將會變成一捧黃土，他們不會地下有知，更不會主動入你們的夢告訴你們他怎麽怎麽樣。如果你能夢到他，那也隻是你們自已的執念，與他無關。”
    “與其讓他變為一捧黃土，哪怕再折騰一百下那又如何？比起讓他痛，他的消亡難道更好？”
    麻二媳婦嗚嗚地哭，求周慕嬌救自已的兒子。
    周慕嬌手指從小寶脖頸移開，盯著麻二媳婦，“哭什麽，他還沒死透。”
    幾個字，讓麻二媳婦的眼睛陡然有了光，她尖叫一聲，與同樣尖叫著蹦起來的麻二抱在一起，她喃喃自語：“小寶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
    麻二也喃喃自語：“是佛祖看到了我的誠心，願意把我的小寶還給我了嗎？”
    李長憶一個眼神過去，四九就過去把麻二捆了起來，並第一時間拿東西堵住他的嘴巴。
    周慕嬌將小寶放在地上一番檢查，斷定他是突發性心肌梗塞，也就是俗稱的卒中，隻要搶救及時，還是可以有生還的可能的，隻不過小寶現在都停止呼吸了，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搶回來。
    盡管一試吧。
    “我先給病人做胸壓複蘇他的心肺，來兩個人幫我，其他人散開！”
    把孩子外衣解開，周慕嬌作了個深呼吸，繼而麵容一整，開始做胸壓，在此期間兩個大夫也在協助她，等她累了另一個人立即接力，三人接力按壓了將近兩刻鍾，小寶的嘴巴突然自已張開，大大地呼出一口氣！
    小寶活過來了！
    “先別急著高興，他還沒過危險期。”周慕嬌的一句話，把麻二夫妻的欣喜壓了下去，“他有癲癇病，二次發作馬上就要來了。”
    話音剛落，小寶的四腳便不停抽搐，嘴角也滲出了白沫，臉如金紙，一會又慘白慘白的，周慕嬌的動作行雲流水，與兩個大夫有條不紊地處理著病情，圍觀人的心都焦灼起來。
    她這麽不緊不慢的，能從閻羅王裏搶人嗎？
    又過了半盞茶，小寶四肢不再抽搐，他像剛從水裏撈上來的魚，渾身濕透，卻是隨時會因為缺氧而死。
    周慕嬌從藥箱裏拿出一枚藥丸，另一枚大夫將藥丸溶到水裏慢慢滴到他嘴裏，看著他自主咽下那些藥液，周慕嬌鬆了口氣。
    “暫時過關了，以後要注意……”
    將注意事項逐項交待麻二媳婦，末了她道：“信佛祖信菩薩，不如信自已，下次你們再這樣，小寶可能就沒有那麽好彩了。”
    夫妻兩人嚎啕大哭，不過這次，是喜極而泣。
    “大夫！大夫！你是再世華佗！你就是佛祖！你就是菩薩！以後我定要給你做塊長生牌，早晚三柱香的供著！”
    周慕嬌：……
    “把他捆去跟佛祖為伴吧！”她麵無表情，抬步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