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保長麵上帶著愁容，看樣子像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很久了一樣，說：“等黑龍潭那邊的人來了再說。”
    氣氛就這麽低沉了下來。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大家都餓著肚子這會兒也不餓了。
    他們心裏也十分緊張，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又等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所有的人都到齊了，牛保長這才開口說話。
    “今天這麽著急叫你們來，是有大事發生了。”
    “什麽事？”有人問道。
    牛保長說：“咱們清河縣要換縣太爺了。”
    大家都麵麵相覷，不知道清河縣要換縣太爺，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但看到牛城春這表情，又覺得這跟他們的關係甚密切。
    劉家灣的裏正有些受不了，他這樣說一半話留一半了，說：“換縣太爺跟咱們有什麽關係啊？”
    牛保長瞟了他一眼，說：“說你腦子簡單你還真是簡單，你當咱們這幾年為何能過得如此太平嗎？”
    “難不成是因為縣太爺？”
    “這麽跟你們說吧，那一次縣太爺帶兵來攻打我們，大家都還記得吧？
    那次是我從中周旋，才把縣太爺給哄走。
    要不然的話，你們田產出產的一半以上全部都要交到縣衙裏去。
    十斤糧食給你們留下兩斤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
    但這些話卻成功的勾起了大家的回憶。
    那一年縣太爺率兵要來攻打他們，他們每個村都抽出人馬出來了。
    隻不過後來這是由坡上崗接手了，後麵怎麽處理的，他們就不太清楚了。
    隻知道後來縣太爺就沒有再來過了。
    而他們在這地方安居樂業，也沒有那麽多繁雜的稅。
    黑龍潭那邊的人交稅比他們要多多了。
    他們所交的都是那些無法避免的，有辦法避免的他們也多學聰明了，避免了許多。
    “那這個縣太爺不好，換了一個說不定還能體恤咱老百姓呢，就像牛保長您一樣。”黑龍潭那邊有一個裏正連忙說道，順便還拍了他的馬屁。
    牛城春聽到有人拍他的馬屁，當然開心了。
    要是有尾巴的話，估計早就翹起來了。
    他捋著胡子說：“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一樣，凡事為老百姓考慮。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上一任的魚肉百姓下一任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們來當官隻為兩件事，升官、發財。
    他們都是從外地調過來的，哪裏會心疼我們本地的老百姓呢？
    上一任的還好說話一些，直接放任不管了。
    但下一任絕對不可能這樣。
    咱們青牛鎮現在已經出名了，他上任不來撈錢？
    怎麽可能？
    有可能連我們家裏的糧食都保不住，要被他給撈走了。
    到時候，我們恐怕又要過回十年前的日子了。”
    這些人一聽說要過回十年前的日子，大家都緊張了起來。
    從前他們過的日子真的沒法提。
    他們每天的勞作，卻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他們生下來的兒女都養不活。
    有大量的女孩都被放在水盆裏洇死，男孩好不容易養到了幾歲，要麽感染天花夭折了，要麽餓到皮包骨頭死了。
    能平安順利長大的，又因為太窮討不來媳婦兒。
    那時候，他們成天挨餓，冬天還會受凍。
    有多少人都會死在冬天。
    每一次過冬，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生死考驗。
    隻要能熬過冬天，就像是劫後餘生一般。
    那些日子太苦了，人都不願意提起來。
    他們甚至選擇性的遺忘。
    如今牛城春提醒他們有可能還會過回從前的日子，那種恐懼和無力感頓時油然而生。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一陣腿軟。
    有人說：“不能越過越回去的吧？”
    “就是，人都是越過越好。”
    “新任縣太爺對我們未必不好啊。”
    他們心裏非常害怕，嘴裏卻說著一些非常樂觀的話。
    他們希望他們說的都是好的，事情也會照他們所說的去發展。
    好像隻要他們不承認，事情就不會發生一樣。
    牛保長說：“對我們好不是更好嗎？可萬一呢？”
    “萬一真的像你所說，我們也沒任何辦法呀。”
    “怎麽沒辦法，我們可以提前預防。”
    “怎麽預防？”他們一聽牛保長說可以提前預防，連忙問道。
    牛保長說：“不如我們各自到山裏去挖山洞，把自己家的糧食給藏進去。”
    “這會好使嗎？萬一有人去偷我們的糧食怎麽辦？”
    牛保長說：“誰家挖誰家的洞，放量是也要不了多大的洞。
    充其量不過是比墓穴大了一些而已。
    就算是被官兵看到了，他們也猜不到這居然是放糧食的。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每家每戶也都要挖個地窨子，放一小部分糧食在裏頭。
    這些糧食放在地窨子裏，萬一官兵來搜，這些就是用來迷惑他們的。
    隻要能糊弄過去一趟，我們就能再安穩幾個月。”
    他們都有些犯難。
    牛城春說：“你們也不用犯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你們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算了。
    我是看這大家夥都是一個鎮上的人，才好心操這個心。
    我還是說那句話，以防萬一。
    現在也未必像我說的那麽壞，如果是個好官，那是我們的福氣。
    如果他是個貪官，我是害怕我們的子孫後代又要挨餓受凍咯。”
    他說完之後就讓他們自己商量一下。
    他們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有人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也有人認為有備無患未雨綢繆是好的，掏山洞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費一些力氣而已。
    不如趁著現在農閑，去掏個山洞去。
    牛保長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飯菜，請他們吃飯，讓他們吃完飯了再各自回去。
    各村的裏正吃完飯就回去了。
    雖然有人覺得有必要，有的人覺得沒必要。
    不管是有必要還是沒必要，他們回去都通知了他們的村民。
    願意掏的就去掏，不願意掏的就算了，這個不勉強。
    他們第二天在各自村裏開村民大會，主要是說了這件事。
    當他們說這件事的時候，陳大山已經前往黑龍潭鎮上，去找姬關了。
    姬關聽說他要在山裏開采一個洞來儲存東西，也甚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