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沒有了人性，跟野獸有什麽兩樣？
    過了一會兒，張嬤嬤也回來了，關切地問：“姑娘你怎麽了？要緊不要緊？你要不給自己開點藥，我去藥鋪裏拿。”
    小海棠擺了擺手，說：“杜少爺再送肉過來，你們自己分了吧，不用再拿到我跟前來。”
    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她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麽可怕的光景。
    秋霞說：“姑娘，再喝點水。”
    小海棠又喝了點水，還是止不住的想惡心。
    從前，她知道打仗受苦的都是百姓，但是從來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過。
    她躺了下來，一閉眼就是分食腦袋的場景。
    秋霞和張嬤嬤守在外頭。
    兩人都沒有心思去吃那塊肉。
    秋霞說：“你家裏有孩子，給孩子送回去吧。”
    “這、這不好吧。”張嬤嬤有些不好意思。
    秋霞說：“沒事，我也不吃。”
    “那我就謝謝秋霞姑娘了。”
    秋霞點了點頭，坐在門檻上。
    張嬤嬤揣著肉回去。
    她揣著肉回去，又打聽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等她打聽清楚了之後，也渾身一個哆嗦，連忙回來跟秋霞說了。
    秋霞被嚇的麵色蒼白，手腳冰涼。
    張嬤嬤說：“姑娘親眼看到了，難怪這麽大的反應。
    以後我們少在她麵前提起來。”
    秋霞木訥的點了點頭。
    小海棠一覺睡到了天黑，起來隻覺得身上有些冷，她知道自己是受驚了，讓張嬤嬤去苗大夫那裏給她拿了副藥吃。
    何塚聽說小海棠吃藥了，就找到她被嚇到了，心裏也十分內疚。
    小海棠吃了藥之後，感覺六神才歸位。
    她讓張嬤嬤去給何塚傳話，說是要見他。
    何塚想了想，跟著張嬤嬤來見小海棠。
    小海棠說：“何大將軍，城中到了如今的光景，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何塚一言不發，直搖頭。
    小海棠說：“都這樣了，你還堅持什麽？
    你一直堅持不投降，城中的百姓就多一日的傷亡，你當真忍心看了這麽多無辜的百姓去死嗎？”
    何塚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並非我不憐恤百姓，隻是我若憐恤這些百姓，誰來憐恤的我一家老小？”
    小海棠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確實沒想到，原來何大將軍在外頭拚死殺敵，他一家老少卻被人給軟禁著。
    一旦他投降，那他一家老少必死無疑。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她總不能勸何塚放棄他的家人，來解救城中的百姓吧？
    這樣，她又跟那些道德婊們有什麽區別呢？
    這些百姓跟他有什麽關係？
    這些百姓本來是大梁王的百姓，他不愛惜自己的百姓，別人要愛惜，他就會殺別人的全家。
    過了一會兒，她說：“倘若城中百姓叛亂，而你又被眾人踐踏，他們還會對你的家人不利嗎？”
    何塚立刻就知道了她在說什麽了？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壓低了聲音，說：“有監軍。”
    “一切交給我，你聽我安排。”
    何塚盯著她，心裏猶疑不決。
    大梁的百姓水深火熱，投奔坡上崗是最好不過了。
    且不說他們占領的地方如何，就是在城外駐紮這些日子，也都是風調雨順的。
    不過是一牆之隔，他們占領的地方綠油油的一片生機盎然，但是城中卻一片荒涼。
    若說周公子不是天選之子，打死他都不相信。
    早些投降，百姓們能早一日解脫。
    何塚成天活在監軍的監視下，所以沒有辦法去謀劃更多。
    而且，他的家訓也不允許他謀劃的更多。
    但是，事情由小海棠來做，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不說話，算是默許了。
    他從小海棠這邊出來，監軍就在外頭等著，說：“大將軍，還舍不得嗎？
    這姑娘長的確實不錯，但是你都能當人家爹了，還想留著自己享用？
    吉魔城已經快守不住了，你不利用她來退敵，還想等到幾時？”
    何塚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說：“你敢動她，我要你狗命。”
    監軍雖然有權力督促何塚，但是他武力不勝他。
    萬一他真的要發狠殺了他，就算是相國大人為他討要一個公道，那有什麽用？
    他的命丟了可就找不回來了。
    他說：“相國大人已經知道了陳海棠的事，你最好早些行動，莫要等到收到了你家人身上什麽物件了再後悔。”
    何塚死死的盯著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小海棠這邊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外頭的爭執，她連忙悄悄跑過去仔細聽了聽，聽完了兩人的對話，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讓張嬤嬤立刻去約杜星澤。
    杜星澤是家裏的獨子，杜老爺見外頭不太平，也不允許他到處亂跑。
    他們杜家家大業大的，指不定就被城中的流民搶了。
    好在他們家裏豢養了三百多個家丁，所以城中百姓再怎麽大的膽子也沒敢動他們家。
    說到底，百姓是沒有人領著就是一盤散沙，幹不成大事。
    有人領著的話，別說是三百個家丁，就是三千家丁，也能把他們家給搶的一根柴火棒都沒有。
    張嬤嬤的到來，很快就被守門的小廝給擋住了，說：“我們家少爺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是神醫姑娘讓我來請杜公子的，如果耽誤了杜公子的事，後果自負。”她說著轉身就走。
    她太了解這些人了。
    你好聲跟他說話，他對你愛理不理。
    你拿起架子來，他自己掂量掂量，就有些害怕了。
    要是不懂掂量了，那大概也是沒眼色的，不會被安排到門房上。
    那小廝果然是機靈的，他見張嬤嬤立刻轉身就走了，感覺自己似乎要得罪人了，連忙說：“你等等，我這就進去稟報我們家公子，你稍等一會兒。”
    張嬤嬤這才在原地等著。
    杜星澤聽說是神醫姑娘派人來請他，連忙讓自己的小廝幫他梳頭更衣，又打水過來洗臉。
    他收拾整齊了，這才往大門口去。
    要不怎麽說門房的小司是極其有眼色的？
    他過去稟報給杜少爺之後，又趕緊去稟報給了杜老爺。
    不管是杜少爺還是杜老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不進來通報的話，杜少爺肯定會問責他。
    他要私自放少爺出去，到時候老爺知道了，追究起來，他也照樣吃不完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