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旁敲側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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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起,床榻上的吳承恩還在美夢連連。一枚小石子砸在了窗戶棱上,發出了些許聲響。吳承恩隻是翻了個身,繼續酣睡;倒是地上打坐的青玄睜開了眼睛,起身打開了大門。
門外的人,正是身著白錦內襯和繡金紅袍的李棠;雖說穿著與之前並無兩樣,今天卻更顯得格外漂亮。隻是李棠那調皮的性子絲毫沒有改變。她一手握著唐刀,正在俯身尋覓著其他石子,就連青玄出來也沒注意。
青玄抬頭看看天色,知道時辰尚早。瞧著李棠那略帶興奮的表情,便知道她心情不錯。
“李棠姑娘。”青玄小心喊道,還是嚇了李棠一跳。李棠急忙站直身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發鬢,假裝自己隻是剛剛才到門口。
見得隻有青玄一人出來應門,李棠剛剛還一臉開心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嘴巴也翹了起來:“青玄,你的師弟呢?這都什麽時辰了,總不會是還在房間裏同玉兔姑娘纏綿吧?”
青玄皺了皺眉:這番話,實在不像是李家大小姐能說出口的。不過他還是轉過身,朝著屋裏麵招呼了一聲吳承恩。沒多久,吳承恩便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哎?怎麽是李棠?”吳承恩揉了揉眼睛,看到外麵光彩照人的李棠,有些不可置信。畢竟來李家這些日子了,除了前幾天兩個人打過一個短暫照麵外,幾乎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眼下李棠卻屈尊出現在自己麵前,也由不得吳承恩懷疑自己此刻是在做夢——
哦,不是夢境;吳承恩很快就斷定自己已經醒了。畢竟夢裏麵的李棠,隻會笑得很好看。而麵前的李棠,已經把手中的錦繡蟬翼刀抽出了刀鞘——依然是那薄如蟬翼的刀身,以及那讓吳承恩忍不住想要掉頭就跑的騰騰殺氣——
“吳承恩!”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叫喊,勝過萬軍奔騰。未等吳承恩開口,李棠手中的錦繡蟬翼刀已經貼著吳承恩的雙眼橫著劃了過來。
對方刀一出手,吳承恩反而不慌了;這半年裏,吳承恩所經曆的曆練可謂異常豐厚,麵對著李棠的一擊,吳承恩幾乎本能後退了小半步,恰恰將刀刃閃了過去,一點動作也沒有浪費。如此沉著應變,令一旁的青玄也忍不住在心中叫好。歸根結底,吳承恩怕的是李棠,而不是李棠的招式。
“見麵沒有兩句話,你便總是要砍我!”吳承恩委屈之中透著一股子氣,忍不住還了嘴:“李棠!你這大小姐的脾氣,是改不了了!”
“你還敢頂嘴!?”李棠對吳承恩竟敢與自己高聲喧嘩的舉動算是發了脾氣:“虧得我一早起來偷偷喊你,倒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說話間,便又是一刀豎著劈下。
“你倒是聽我說……”
吳承恩一邊狼狽側身閃過,一邊朝著自己懷裏摸去。看到吳承恩這個舉動,青玄忍不住皺眉:莫不是吳承恩氣性上來,竟真要還手?
這裏可是李家!對李棠出手的話,周圍的那些個李家執金吾,豈會善罷甘休?
見得吳承恩的動作,李棠卻毫無退讓之意,反倒是抽刀而回換了雙手握住刀柄——那本來就細若遊絲的刀身忽然間徹底消失,刀身位置取而代之的隻有一陣令人難忍的灼熱。
正當青玄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攔住自己師弟之際,吳承恩已經從懷裏摸出了那枚鑲嵌著紅色內丹的銀絲玲瓏球,繼而捧到李棠眼前。
“什麽?”李棠暫且收住了身法,一臉狐疑地看著吳承恩手中的寶貝,但見有幾分眼熟,她忽然醒悟,“這不是上次……”
“送你的。”吳承恩聳聳肩膀,“但那時太匆忙,我還來不及與你細細展示。你看——”他說完,將這份一路上好生看管的禮物隨手一丟。隻見那玲瓏球驟然落地,濺起一片好看的火紅後,又靈巧地彈了起來,正正落在了李棠手裏。
霎時間,李棠便忘記了自己還要追殺吳承恩的事情,她驚訝地看著手裏的玲瓏球。上次的確匆忙,不及細看,也無心細看。不過這會兒看來,倒是有點意思。李棠瞥了吳承恩一眼,見他躲在門後擠眉弄眼地示意自己也玩一玩,她猶豫片刻,試著鬆開了手,這玲瓏球落在地上後,瞬間綻出好看的紅色,繼而向前蹦跳了幾寸。李棠急忙上前一步,重新將玲瓏球握在了手心裏,臉上已經是笑意連連。
“好玩吧?”原本躲在門後的吳承恩小心翼翼探出了半個腦袋,然後咧嘴笑了:“就知道你會喜歡。”
要說李家,上至天羅下至地網,什麽絕世法寶沒有?更別提那些個普通人眼裏的世間珍奇異寶了。可是,對於這種女孩子喜歡的稀罕物,李家還真的素來不趁。說來也簡單:李棠畢竟是幾百年中家裏唯一的女孩兒,一眾執金吾雖然打小便異常疼愛這個小丫頭,卻著實不知道姑娘家家的究竟喜歡什麽,時不時送給小姐的都是一些繳獲的兵刃。連那一向疼愛李棠的老爺子,也是不得要領,難得出趟遠門,卻給李棠帶回來了一根完整的九頭虎牙項鏈。
大家都說,還是老爺子有眼光;本來窈窕的小姐戴上了這項鏈後簡直威風凜凜,看著就霸道。
所以,李棠在李家過得很幸福,卻又很苦。要不是那同為姑娘的六萬心細,隔三差五會送一些胭脂水粉來,李棠簡直要被執金吾的糙漢子們培養成一個假小子了。
李棠又是小心將手中的玲瓏球玩了幾個回合,這才興奮地抬頭說道:“有趣,它還會彈回來呢。”
說話間,本已變了形態的唐刀又回歸了最初樣子,被李棠利落地收進了刀鞘之中。
吳承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將身子移出了大半:“早想找機會送給你,結果次次你都不由分說要拔刀,不給我機會,要麽就是你家的執金吾打岔……”
“我聽說了。”李棠將玲瓏球吹了吹幹淨,然後滿心歡喜地將玲瓏球放在了腰間。她腰間的金魚掛墜遊了遊,便將玲瓏球含了進去。李棠見東西已經保存妥當,這才繼續開口:“聽說我們家的二當家,對青玄出手了。青玄,你沒事吧?”
顯然,之前袁天罡與青玄、吳承恩爭執的細節,李棠並不清楚,否則也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聞聽李棠提及此事,青玄即刻小心地望向吳承恩。
“那個袁天罡實在過分。”吳承恩聽到這裏,算是打開了話匣子,一發而不可收拾:“一言不合,便用茶水潑了青玄……反正這件事,我一定要替青玄討回來!”
“嗯,做得對。他素來管得寬,是該讓他吃吃虧。”李棠也跟著點頭,顯然對那一向嚴格的袁天罡也沒什麽好感。
吳承恩和李棠兩個人言語往來,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大家一起數落李晉的日子一般平常。
倒是青玄在一旁小心注視片刻,終究是放下了心:吳承恩提及袁天罡,雖說打心底是一股子怒氣,卻絲毫沒有了之前那股凜冽的殺氣。看來,那股子邪火幸得發現的早,並沒有幹擾到吳承恩的心智。
現在的吳承恩,總算是恢複了正常脾性。
“說起來……”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了些許時間,吳承恩這才抬頭看看日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對李棠問道:“你這麽早便來找我和青玄,是著急敘舊嗎?”
“自然是水陸大會啊!”李棠眨眨眼睛,似乎在責怪吳承恩竟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雖說,剛才李棠自己也早就將這件事拋擲於腦後。
“啊?”吳承恩聽到這裏,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麽,那水陸大會便是今日?”
“要不然我怎麽能夠來到這院子裏找你?”李棠又是撅了噘嘴,似乎覺得吳承恩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好意:“家裏的執金吾從今天起便要各司其職,我才得了空閑。你若是想去那水陸大會湊熱鬧,咱們便要抓緊了。”
這番話倒是李棠的心裏話。要是平時,這客房的院子裏,起碼也有七八個人盯梢;李棠雖說可以翻出窗戶走出房間,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來找吳承恩,簡直是癡人說夢。這一屆水陸大會人手不足,才將執金吾全部調撥過去。
也是如此,李棠才難得能在自己家裏自由行動。
青玄聞言俯身,用手按了一下地麵——果然,偌大的李家院子裏,除了李棠和自己師兄弟以及房中的玉兔外,竟然難得的空無一人。
“我去喊上玉兔姑娘!”吳承恩興奮不已,轉身便要走。一直聽那水陸大會四個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沒想到今日終於可以一探究竟。這般熱鬧,自然是要帶那出來散心的玉兔一起體驗了。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口,李棠便不大高興了。
“水陸大會由我哥哥主持,可不是什麽一般集市。”李棠一字一句說道:“我帶你們倆,也隻能是偷偷進去。青玄素來穩重,倒是還好。至於你,吳承恩……你可一定要千萬低調。你想想,你要是帶那個姑娘一並去,豈不紮眼?”
“玉兔姑娘一向老老實實,何來紮眼?”吳承恩聽到這裏,倒是不解。
李棠想要開口,卻又不大道:“怎麽說呢,那姑娘也算有幾分姿色,算是引人注目,又是這個年紀,難免不令人多想……”
“這有什麽紮眼的?”吳承恩依舊大惑不解:“而且,真要論起姿色,她也比不過你。你都不怕紮眼,她怕什麽。”
這番無心的話,反而令李棠臉紅了起來,嘴裏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倒是青玄,上前解了圍:“李棠姑娘言之有理。咱們初來乍到,那水陸大會又不是女孩子愛看的熱鬧,玉兔姑娘身為二十八宿,確實多有不便。你去裏屋打個招呼,她若是不感興趣,咱便獨自去算了。”
吳承恩聽完後點頭進屋,覺得還是青玄說的在理。
李棠借著這個功夫,假裝不在意地悄聲問道:“說起來一直都沒有空問問,這玉兔姑娘到底是誰,怎麽會跟著吳承恩一起來了?”
青玄不假思索答道:“她是皇上的妃子,惹了些麻煩,才跟著我們避禍。想來,認識不過月餘而已,李棠姑娘不必在意。”
“哦,哦。”李棠聽到‘妃子’二字,露出一個笑容,隨即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撫了撫自己的發鬢:“說來,她是何人,我又有什麽好在意的。青玄你真是……”
沒多久,吳承恩已經穿戴整齊走了出來,臉上沮喪:果然,那玉兔姑娘正如青玄所說,對這水陸大會並不感興趣,婉言謝絕了吳承恩的邀請。這麽一來,倒也輕鬆。
“那,咱們便抓緊。”李棠說道:“聽老爺子說,水陸大會最好玩的,便是賓客入場寒暄。回頭真開了大會,反而是烏泱泱一群人聽著哥哥說話,倒是沒了意思。”
隨即,李棠將刀鞘朝著地麵輕輕一點,不遠處,幾棵海棠樹便搖曳起來,讓開了一條道路。李棠便在前麵引路,帶著吳承恩和青玄朝著李家正宅的方向走去。
這片林口,乃是李家人要入地下大堂的專屬路徑。別看這條小路不過百步,實則在李家的風水大局之中已經走了將近百裏。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李棠三人已經走到了一尊磊落石門麵前。隻見牌匾上刻著四個大字:天圓地方。
而這門口,必然早已有人守候。李棠探頭一看,卻是放下心來:門口早早便來把守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執金吾的大當家李靖,還有一旁朝著自己擠眉弄眼的大器。時辰尚早,二人來此隻是做好準備。
“名單之外的,一個人也不可漏過。”李靖正在嚴肅地對大器訓話,似乎對大器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十分不放心。大器呢,卻是探頭探腦,示意老爺子背後來了人。
打死李靖也想不到,第一個來這會場的,竟然是李棠。
“小姐,你怎麽來了?”李靖看到旁邊的林子裏突然閃出三人,隻是揉著腰叫苦連天。
“師父。”李棠先是恭敬地對李靖施禮,隨即又變成了平常樣子,臉上掛著好看的笑:“老爺子,我帶我的朋友進去,想要一起看看熱鬧。”
“這這這,我李家水陸大會,豈是什麽熱鬧!”李靖忍不住氣得咳嗽,連連捋著自己的胡子。
“就讓他倆進去嘛……我一個人進去也是無聊。”李棠拉著李靖的袖口,搖晃了好幾下。
大器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心知肚明:得了,馬上就要有兩個名單之外的人要進會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