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假癡不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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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麵老者盯著王江寧,也不言語,似乎要看透這家夥是不是在撒謊。好在王江寧別的本事不行,這能屈能伸撒謊騙人的本事,真是打小練成的絕技。有時候撒謊撒到自己都能相信的地步。這時候被人打得滿嘴是血,又給捆得結實,這一副慘樣是七分真實三分演,還真是看不出真假了。
“江西幫的徐把頭,是什麽來曆?這畫是什麽意思?他可曾說過?”那青麵老者看起來是相信了王江寧的鬼話,繼續問道。
這個二胡,這麽容易就上當了?王江寧心裏暗罵道。
“徐把頭可是下關碼頭有名有姓的當家,做的是煤炭買賣,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連警察廳的高廳長都和他是故交。至於這畫……徐把頭隻說找人,別的什麽都沒說。您知道幹我們這行的,是不能多問的。”
王江寧嘴上說著,腦子裏轉得飛快。這些人如此在意這幅畫是什麽意思?八成放火燒屍體不是他們幹的。放火燒屍體很有可能是想毀掉那文身,而眼前這群人似乎對那文身所知不多,更在意那文身是什麽意思。難道這事兒還不止一幫人在摻和?
心念至此,他立刻計上心來,做出一副討好的模樣道:“依小的看,諸位還是要找到徐把頭,才能弄明白這畫到底是什麽意思,小的願當這個手套子,給各位大爺幫著帶話。”邊說邊偷瞧著眾人的反應。
隻見那矮子似乎有些遲疑,弓著腰歪頭看著那青麵老者,似乎在等他拿主意。那青麵老者微微一皺眉,卻不接話,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來:“昨日你到那個姓楊的家裏也去過了,那姓楊的是警察廳的人,卻是怎麽死的?”
王江寧心中更添疑竇。和這群人發生衝突就是在小楊家旁邊,昨天一直以為小楊的死和他們必有聯係,今天聽這老者開口一問,似乎他們也不知道小楊是怎麽死的,反而要來問他?莫非也是試探?沒這個必要啊!他如今命在人手還有什麽好試探的?
局麵卻容不得他猶疑。反正小楊的事情太過蹊蹺,幹脆老老實實說個實話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位當家,小楊的情況我也看過了,他應該是自殺,上吊的。他自殺那房間是從裏麵鎖了的,也沒留下什麽話來。”王江寧故意略去了小楊留下的那封遺書。
對方半天沒回話,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
“小子,敢和爺這兒扯謊?我的人明明從窗戶外看到那姓楊的留了封遺書。”青麵老者衝那矮子使了個眼色,矮子頓時會意,衝兩個黑衣光頭指指點點。
王江寧本能地神色一變,但隨即想起來小楊那屋子根本沒有窗戶。一抬頭,卻見那青麵老者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來。媽的,這老狐狸誆我!但此時明白已經遲了,隻聽老者陰惻惻說出一句:“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王江寧心中暗罵一聲,卻也隻能咬咬牙,閉上眼睛等著挨揍。
誰想等了片刻,竟是沒有什麽拳腳招呼過來,耳邊倒是聽到“嘩啦”一聲,似乎什麽東西被扔在了眼前。
他睜眼望向扔到眼前的東西,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是小黑皮!隻見小黑皮身上沒什麽血,但是臉上竟是毫無血色,雙目緊閉,看不到一絲生氣。
“小黑皮!小黑皮!你們這幫混蛋!欺負小孩子,算什麽英雄好漢!小黑皮!小黑皮!”王江寧氣從胸中起,在椅子上用力掙紮著大喊。
“別叫了,這小子不說實話,哥們不小心用了點力,把他脖子弄折了。我哪兒知道這小子這麽脆生。”那頭纏紗布的光頭走過來,嘻嘻哈哈地拎起小黑皮的屍體搖了搖,小黑皮的腦袋如同破布一樣耷拉在身體一側,形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這個角度,活人是做不到的。
一股涼氣從脊背躥上腦袋,王江寧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盯著那紗布光頭,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
那光頭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看什麽看,再看,老子把你一副招子廢了,讓你再看!”說著就衝上來對著王江寧連抽了好幾個嘴巴。這回王江寧反倒不哼哼了,臉被抽歪了,也隻是回頭定定地看著他。
“別在這兒打,弄得到處都是血。關到地窖裏麵慢慢問。”青麵老者似乎有些厭煩地搖了搖手,站起身來要走。那矮子急忙跟上開門送人。
“等等。”王江寧含混不清地蹦出兩個字來。
“想通了?”青麵老者停下腳步,轉頭看著王江寧。
“江湖規矩,您做下這等事來,今後咱們就是見血的刀仇了。您不留個春點就走,我將來沒法給這孩子交代。”王江寧麵無表情地說道。
青麵老者一聽,王江寧這是問他要名號,不由輕蔑地笑了一下,繼續大步準備邁出門去。他那矮子跟班倒沒他這麽沉得住氣,見王江寧自身難保居然還想報仇,尖著嗓子嘲諷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打聽我們爺的名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有命出這……”這矮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蠢驢。”青麵老者惡狠狠地瞪了那矮子一眼,背著手大步走出了房間。矮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似乎嚇得夠嗆。見老者已經走了出去,才放下心來,開始招呼幾個光頭去把王江寧關到地窖裏麵。
“爺”這個稱呼,奇怪的嗓音,北方官話,玉扳指,鋸短了的駁殼槍,全是光頭……難道,這幫人竟然是大清朝的遺老遺少?
王江寧眼瞅著這幫人把自己架到了漆黑一片的地窖裏,也顧不得考慮他們到底是什麽人了,先看看能不能活著出去再說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江寧悠悠地又醒了過來。四周很是昏暗,隻有不遠處的一盞油燈,散發著微弱的黃光,讓他能勉強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地窖非常小,自己依然被捆在一張椅子上,動彈不得。這時候身上的傷都開始慢慢疼了起來,嘴巴裏又幹又鹹,王江寧知道,都是自己的血的味道。他開始慢慢回想剛才發生了什麽——他被帶進地窖裏,又是一頓拷打,不過好像很快就又暈了過去。
適應了這昏暗的環境,他這才看到煤油燈旁邊還坐著一個看守。那人同樣也是光頭黑衣服紅腰帶,似乎在犯著瞌睡,背靠著牆,腦袋一晃一晃的,隨時都能睡著,而通往地上的梯子就在他身邊。
隻有一個看守。王江寧這時候又累又餓又渴,強打起精神來逼迫自己認真思考如何脫困。
繩子捆得很結實,自己的四肢被捆在椅子上,胸口還捆了兩圈綁在椅背上,可以說是真正動彈不得。唯一能活動的大概隻有腦袋。褲腳裏的棗木拐早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王江寧此刻萬分慶幸徐思麗之前把照片什麽的都拿走了。
想了半天,似乎沒什麽好辦法,他心下更加焦急,左挪右晃了半天,把椅子弄得嘎吱響。這一折騰不要緊,人沒折騰出來,竟然愣是折騰了一個悠長的虛恭出來。
一時間,整個地窖裏彌漫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被這氣味一熏,竟然讓王江寧想出了一個脫困的法子來。
對麵的看守聽到他折騰椅子的聲音本來已經被吵清醒了,王江寧出的這個虛恭的聲音和味道刺激得他頓時跳了起來。
“媽的,你要死啊,放這麽臭的屁,信不信老子把你的鉤子給堵住。”那光頭捂著口鼻吼著。他站起來了,王江寧看得更明白,這看守看起來不怎麽孔武有力,可能還沒自己高。
“這位大哥,不瞞您說,我是實在憋不住了,我這肚子今天給你們打壞了,現在咕嚕咕嚕的,這虛恭隻怕還是打探路的,我這大部隊怕是快要忍不住了。”王江寧擠出一個痛苦萬分的表情,繼續扭動著屁股。
“媽的,拉褲襠裏!”看守一看王江寧這動靜,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我拉褲襠裏是行,就怕您這兒受不了。”王江寧心說就這麽大個地方,我要真弄點人中黃出來你還能待住才見鬼了。
“別!你先忍著!讓我想想!”那看守也意識到不能意氣用事,萬一這小子真拉褲襠裏,自己要在這兒守一夜呢,這苦頭可吃大了,於是焦急地在狹小的空間裏踱起步來。
“這位大哥,你放心,我如今給你們打成這個樣子,別說跑了,走都走不動。我真的是就出個大號,這不是也為咱們倆著想嘛。你看這麽著行不行,旁邊那不是有個桶,你就隻把我兩條腿和身上這個解開,我把屁股往旁邊這麽一挪,正好能解到這桶裏。我這兩隻手全程還是捆在這裏,保證跑不了。”王江寧十分誠懇地給他出著主意。
那人看看地上的桶,再看看被捆著的王江寧,似乎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一咬牙一跺腳,把木桶放到王江寧的右側,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刀來別在腰上。
“小子你聽好了,別耍滑頭,你要是耍滑頭,我一刀就把你耳朵割了,聽到沒有?”那人惡狠狠地威脅道。
“大哥放心,大哥放心!我絕對不敢耍滑頭!”王江寧裝作很驚恐的樣子。
那人見王江寧態度不錯,這才走到他身後,先把捆著身子的繩子解開了。見王江寧十分老實動也不動,便放下心來,蹲下腰小心翼翼地再解開了他的右腿。
“哎大哥,這就一條腿,我,我這屁股挪不過去啊。”王江寧看他隻解了一條腿,嚐試著動了動,哭喪著臉訴起苦來。
“媽的,就解一條腿,萬一兩條都解了你耍滑頭。你們這些南方人最滑頭了。自己想辦法,要不就拉褲襠裏。”那人似乎對王江寧頗有點忌憚,怎麽說都不肯再解另外一條腿了。
王江寧也是無可奈何,隻能盡力把屁股挪到椅子右側,努力靠近桶邊,擺好姿勢後,他又央求道:“大哥,這還要再多麻煩您件事,我這褲子您得幫我解開,要不然還不是都拉褲襠裏了。這不費勁,腰帶一拉褲子一扯就得。”
“真他媽事兒多。”那人也是沒辦法,但他還是非常謹慎,怕王江寧用解開的那條腿耍什麽陰招,於是想了想就站在椅子背後,半蹲著從後麵像環抱住王江寧一樣,給王江寧解褲腰帶。
他在後麵剛半蹲下,手伸了過來,就在這一刹那,王江寧知道,時機到了。他蓄了半天的力氣,此刻全部集中到那條被解開的右腿上,小腿往前一伸,暗喝一聲,踩著地猛然發力,椅背順勢向後倒去。這一下王江寧算是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他的體重再加上椅子的重量和腿部發力,一時間全都順勢壓到了那人的身上。
守衛萬萬沒想到王江寧居然能用這樣一種方法來反抗,一時間反應不及,直接就被王江寧反壓在了地上。他的腦袋咣當一聲就結結實實被椅背砸在了地上,一聲沒吭直接就暈了過去。
一切隻在電光火石之間。這蓄勢一擊幾乎用盡了王江寧僅存的所有力氣。他背躺在那人身上,也緩了半天才緩過勁來,隨後他用力調整了一下姿勢,用背後的手摸到那人插在腰腹的刀上,拔過刀來給自己割繩子。
繩子全部割完後,王江寧終於能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了。這一動不要緊,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疼。他忍著痛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還好,基本上都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倒是那把割繩子的刀,拿到燈光下一看,竟然全都是血,嚇得他急忙摸了半天,但身上並沒被刀劃破的地方。
提著油燈去檢查了一下剛才被自己壓倒的看守,他才恍然大悟。那人被壓倒的那一刹那,那把刀直接插進對方肚子裏,現在血流了一地。王江寧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果然已經沒氣了。
“你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我。”王江寧默默念了兩句。雖然死的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這怎麽說也是王江寧這輩子第一次親手殺人,多少有點心理陰影。不過一想到無辜喪命的小黑皮,他很快就把自己調整了過來。
小黑皮,我一定替你報仇雪恨。王江寧在心裏默默念道。
他在那守衛身上又搜了半天,除了一些銀錢沒翻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倒是在擺梯子的地上撿到了他那根棗木拐,王江寧欣喜萬分。估計是對方弄自己下來的時候掉下來的。這根棗木拐跟著王江寧有年頭了,無數次救他於危難之中,早已有了感情。
他把棗木拐插回褲腳,捧起守衛的水杯漱了漱口,把一大杯水喝幹了才感覺解了解渴。一切準備妥當,這才爬上梯子,準備撤離。
這地窖口就隻用一扇厚重的木板蓋著,向外開的。王江寧爬到梯子頂端,先仔細聽了聽,外麵很安靜沒有任何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蓋板輕輕頂開一個縫隙,向外張望了一下。這似乎是在一個院子裏,外麵黑漆漆的,在月光下除了能看到不少雜物,空無一人。白天進來的時候王江寧就知道這是一處廢棄的大宅,外麵估計住不了人,但難道外麵連看守都沒有嗎?
一向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的王江寧沒有輕舉妄動,又仔細觀察了半天,確定外麵確實沒人了,這才把整個蓋板掀開,鑽了出來。整個過程他都輕手輕腳的,沒弄出多少動靜。他半伏著身子,輕輕貓在牆腳,觀察了一下大門的位置。
宅子在身後,一點燈光都沒有,看起來是沒有人,這地方八成隻是這群人的一處臨時地盤並不是老窩。大門就在前麵,竟然還是半開著的,看來跑掉是沒問題了。
王江寧把棗木拐抽在手中,開始向大門慢慢地貓過去,就在他準備邁出門的一瞬間,耳中突然聽到了腳步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