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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渣這個人長得身形肥碩，五大三粗，腦袋下寬上窄，活像塊窩頭。
    我們見到他時，他正在房間裏麵獰笑著，像磨刀的動作一樣在腿上磨著自己的左手。
    孫渣扭頭看了我們一眼，那眼神實在令人難以接受。
    孫渣的眼睛小而突出，正咧嘴笑著，跟他對視的時候，隻覺得後背發涼。他盯著我們那眼神，就像看著獵物，或是案板上的肉。
    “你們幾個讓開！”孫渣指著站在前麵的我和郭利，又指了指我們身後的白橙和涼妹說:“那兩頭花母豬怪好看哩，讓俺瞧瞧！”
    如此漂亮的兩個妹子，到這瘋屠戶嘴裏卻成了“花母豬”，聽到這滑稽的比喻，我差點沒笑出來。
    可是白橙和涼妹早已怒不可遏，白橙挽起袖子，涼妹則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要不是因為身份是刑警，而對方又是精神病的話，估計她們倆早就動手了。
    術業有專攻，審問嫌疑人不是白橙和涼妹的強項，她們也對孫渣反感至極，所以就先離開了。
    在護士長劉穎的陪護下，特案組開始跟孫渣“了解情況”。
    劉穎是個身體健碩的中年女人，她說:“孫渣這個瘋子，情緒非常不穩定，警察同誌你們可要小心啊！”
    從劉穎的口中，我聽出來一點不屑和歧視病人的意味，不過我也沒放在心上。
    先是蘇童和孫渣對話:
    蘇:鄧春生這個人你認識嗎？
    孫:（神情恍惚）啊，老鄧！我當然認識！
    蘇:他死了，你知道嗎？
    孫:（笑）知道，是我殺的。
    蘇:（驚訝）你怎麽殺的他？為什麽要殺他？
    孫:豬長肥了，當然要殺了吃肉。
    蘇:我問你，是怎麽殺的他？
    孫:（沉默良久）
    蘇:（有些急躁）我在問你話。
    後來無論蘇童怎麽問，孫渣都不再開口了。可是當蘇童要離開座位的時候，孫渣忽然起身，舉起他的左手就像蘇童的脖子上砍了過去！
    還好護士長劉穎及時抱住了孫渣，孫渣的情緒失控，非要用剛剛“磨過”的左手砍了蘇童。護士長趕緊叫人來給孫渣打了一針鎮定劑，他這才老實下來。
    趁著孫渣情緒穩定，於教授又嚐試著，跟這個武瘋子溝通:
    於:你說你殺了鄧春生，我不相信。
    孫:（驚恐）你不相信？你憑什麽不相信！老鄧就是我殺的！
    於:因為你沒有那個膽量。
    孫:（慌張）我有！我怎麽沒有！我連我老婆都敢殺！
    於:如果真是你殺的，你說說老鄧是怎麽死的？
    孫:（笑）和殺豬一樣，先抹了脖子，再開膛放血！
    於:那老鄧的內髒，你給丟在哪裏了？
    孫:（指了指嘴）吃了，很有嚼頭。
    於:你是在哪殺的人？
    孫:就是這啊，我看你跟老鄧差不多歲數，一會我磨磨刀，把你也一起殺了，嗬嗬嗬……
    孫渣所在的這個病房，雖然不算整潔，但也絕對不會是殺人現場，因為沒有一點殺人痕跡。
    這個精神病患者，肯定是在說胡話。可是他所說的“跟殺豬一樣”卻又和鄧春生的死法極為類似。而“殺豬賣肉”又符合屠戶的工作，這不禁讓我產生了聯想。
    於教授後來和孫渣的對話，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地方，調查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特案組以前調查審訊的對象，不管多麽凶惡狡猾，終究思維還是正常人。而現在讓教授和蘇童審訊胡言亂語的精神病人，他們還是不知從哪裏找到突破口。
    此時，剛剛默默觀察一言不發的郭利說道:“孫渣經常遭受家庭暴力，打他的人是他老婆。”
    聽到郭利的推論，我們都覺得無法相信。要說凶神惡煞，膀大腰圓的孫渣是家庭暴力中的施暴者，我還能相信。要說他會被老婆打，我不信。陽城市局派來的這個郭利，不會是警校的實習生吧？
    誰知道郭利說完的下一秒，護士長劉穎卻愣住了。
    劉穎詫異地說道：“這位警察同誌，你以前就認識孫渣？”
    “不認識。”郭利微笑著說。
    劉穎說道：“那你真是太神了，這都能看出來。別看這個孫渣瘋瘋癲癲，見誰就要砍誰。聽說他以前確實經常挨老婆的打，而且就是他老婆把他送到這的，然後就不再管他了。”
    郭利又說道：“孫渣以前應該性格老實，而且膽小，沒有什麽能力，甚至當一個賣肉的屠夫，也是靠著老婆家裏的產業。”
    我越聽越懵，郭利是怎麽分析出這些的？
    而且劉穎還頻頻點頭，劉穎說：“沒錯，孫渣以前賣豬肉的生意，就是繼承他嶽父的。”
    郭利又說道：“但是孫渣本質上，是一個善良的人，隻不過有些懦弱，喜歡依賴別人。”
    即便郭利之前都說準了，可是說孫渣“善良、懦弱”我是真沒看出來，我感覺孫渣那油乎乎的大臉上隻寫了四個字：凶神惡煞。
    郭利指著孫渣的衣服說：“你們看他的房間，還有他身上都是髒兮兮的，唯獨身上那件襯衫幹淨整潔。”
    於教授點點頭說：“嗯，這說明孫渣很珍視那件衣服。在患上精神疾病後，依然會把那件衣服洗的幹幹淨淨。”
    郭利說：“孫渣真正喜歡的，是他衣服上的圖案。”
    我這才仔細看了看孫渣的衣服，上麵畫的是一個卡通小馬的圖案，確實和孫渣的形象非常違和。
    郭利繼續說：“這個小馬的形象，來自於卡通片《小馬寶莉》，也叫《彩虹小馬》，它是一係列治愈性的動畫。孫渣這個年紀喜歡看這種動畫，一定是心裏受到過某種創傷，所以說這個人善良，但是懦弱。”
    我沒想到郭利懂得這麽多，能從一個小小的卡通圖案裏麵，看出來人的性格。
    郭利又分析說：“人總是喜歡隱藏自己的缺陷，越缺少什麽，就越喜歡炫耀什麽；越是膽怯，有時越會虛張聲勢。當於教授說孫渣不敢殺人的時候，孫渣情緒激動，用敢殺老婆來反駁。”
    蘇童恍然大悟，接著說道：“這說明孫渣在內心裏，是非常害怕老婆的。他老婆就像無法逾越的大山，是他生活中的陰影。”
    郭利點點頭說：“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推測他的物質生活，也是依賴他老婆。並且受到老婆的家庭暴力。這樣一個敏感細膩，善良懦弱的人，怎麽會去殺人呢？”
    沒想到郭利僅從孫渣外在的一些信息，就能如此精準地描繪出他的心裏形象。後來我才知道，這種手段叫做犯罪側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