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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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鴿想說的話,便暫時打住了。
惜惜和穆穆是到鄉下,看到宋憫的屋子被鄉親布置成了靈堂。
夜幕下,院子裏站滿了人,其中一個跟太姥姥關係很好的老人家的兒子手裏捧著太姥姥的照片。
他們在電視裏見過,電視裏的人說這是遺照。
隻有死了的人,才會用得上。
兩個小家夥才知道,她們沒有太姥姥了。
惜惜一下癟了小嘴,大眼紅紅的,貼著媽媽的腿。
穆穆默默牽起妹妹的小手,黑亮如黑曜石的眼睛,霧濛濛。
徐願景和馮鴿替宋憫操辦葬禮的兩天,才知道性格強硬說話直接犀利的宋憫,在鄉下的人緣卻是極好的。
每個人在徐願景麵前說起宋憫,無不不舍落淚。
否則也不會在徐願景和馮鴿送宋憫回來之前,將靈堂布置得那樣妥帖。
徐願景更加理解,為何宋憫退休後,執意回鄉養老了。
當地的習俗,去世的人下葬的時間是在上午,盡量早些的時候。
宋憫下葬的時間定在上午八點,下葬完回到老房子已是十點過。
左鄰右舍都沒有走,幫著善後。
馮鴿笑著跟這些人道謝,然後進屋,再也沒有出來。
惜惜穆穆跟著榮聿深,徐願景便跟著鄉親們收拾,最後在她們離開時,分別將葬禮這兩日剩下的菜,方便儲存的熟食拿給她們帶走。
鄉親們都很淳樸,欣然接受了。
將人一一送走,院子忽然就清冷了下來。
徐願景怔怔看著院子裏的景致。
因為辦葬禮,院子的格局跟宋憫在世時有了點差別,沒那麽整潔。
宋憫是很愛整理和幹淨的。
鼻間酸了酸,徐願景摸摸拿起掃帚清掃。
一隻大手驀地握住了掃把。
徐願景抬頭,看到了榮聿深沉斂的臉龐,眸光閃了閃。
榮聿深從她手裏拿過掃把:“我來吧。”
“不……”
“我來!”
榮聿深語氣忽地加重。
徐願景:“……”
榮聿深並非生氣抑或不耐,隻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是越來越疏離,陌生,仿佛他們不熟到了極致。
好好說,她是不會聽他的!
徐願景果然沒再說什麽,轉身就朝屋子裏走。
榮聿深凝著她的背影,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徐願景是在宋憫的房間找到的馮鴿。
馮鴿躺在宋憫的床上,懷裏抱著她的衣服,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徐願景眼眶頓時酸脹難忍,上前,坐到床邊,從後輕輕抱住馮鴿的背,啞聲道:“小姨,你哭吧,我陪著你。”
馮鴿的哀痛太過隱忍了,那傷便積在心裏,會生病的。
“願願,除了這間屋子,外婆就剩下這件衣服了。”
馮鴿聲音裏都是痛色。
屬於宋憫的物件,在下葬時,按照習俗,多數都燒給了她,便連床上用品都燒了下去。
馮鴿隻留了宋憫一件衣服。
徐願景心口發堵:“小姨,你一直是外婆的驕傲和安慰,你好好的,就是對外婆最好的告慰。”
馮鴿閉緊眼:“願願,我要怎麽跟你媽媽交代”
徐願景心下是綿密的酸澀:“你做得很好了。不需要跟誰交代。”
馮鴿搖頭:“我想她了。”
宋憫在世時,宋憫和馮琯便是馮鴿的內心支柱,是她疲累時可以短暫安棲的依靠。
無論什麽時候,想到有她們在自己的身後,心是安寧的。
而今宋憫已不在人世。
馮琯,便成了馮鴿唯一的心靈港灣。
畢竟徐願景是晚輩,她得是在她身後支撐著她的那棵大樹,任何時候,她都必須是頑強的,甚至是,無堅不摧的。
徐願景咬住嘴唇。
在這一刻,她對馮琯的怨恨,忽然達到了當年被她拋棄時一樣的高度。
身為母親和女兒,她對自己的母親不孝,對女兒不慈,說離開便離開,十幾年杳無音訊,她那顆心,究竟是怎麽做到這樣的狠硬絕情的!
在她心裏,母親,女兒,或許隻是她追求所謂自由和真愛的絆腳石,在必要的時刻,可以被毫不猶豫踢開的存在!
這樣的人,有什麽值得想,值得留戀的!
徐願景睜著殷紅的雙眼,抱緊馮鴿哭得輕顫的身體,嘴角抿直,低啞的聲音透著一絲狠:“小姨,沒有她,這些年我們不也過來了嗎以後,我們也會這樣過下去的。沒有誰離開誰的生活便不能繼續下去了!”
馮鴿:“……”
馮鴿情緒低沉,卻還是撐著做了晚飯。
吃飯時,兩個小家夥都安靜得過分。
兩個小家夥雖然年紀小,卻都有一顆敏感柔軟的心……
馮鴿不覺看了眼榮聿深。
馮鴿不清楚徐願景是如何說服他,讓他帶著惜惜穆穆跟她們回鄉下,送宋憫最後一程的。
心裏隱隱猜到,兩人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麽。
以及……徐瑤那晚說的話,究竟是否是真的
他是真的在欺騙願願,玩弄她的感情,然後跟與他門當戶對的豪門千金約會,兩人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如果事實如此。
他如今非要跟來鄉下,又是什麽目的
不舍得願願卻也覺得願願不配嫁進榮家,所以打算娶個身家門第相匹的,然後把願願養在外頭
馮鴿擰了下眉頭。
倘若他果真打的這個算盤,她絕不會讓願願繼續跟他糾纏不休!
而且,兩人的糾葛本就……錯綜複雜。
實際上,原本就不該有所牽連的!
吃過飯,徐願景主動收拾,馮鴿難得的沒有不讓。
待徐願景去廚房洗碗,兩個小家夥蹲在門外玩泥巴。
馮鴿看著榮聿深,直言不諱道:“榮二爺,我家願願雖然沒有煊赫的身世以及強大的靠山,但也不是可以隨意拿捏和掌控的。榮二爺若是對自己的婚事有另外的安排,不如高抬貴手,跟願願徹底了斷了吧。”
“小姨,我不會跟願景斷地。”
榮聿深眸光沉斂,聲音肅穆。
“榮二爺不用這麽客氣,這聲小姨,我當不起。”
馮鴿聲音冷淡,夾著淡淡的不悅,“榮二爺身處高位,手段了得,頃刻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在話下。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是不能比擬的。可我們也有我們不能跨越的底線和原則。”
“榮二爺若是想左右逢源,願願隻怕不能奉陪。”
榮聿深盯著馮鴿:“我從未有這樣的想法。”
“那就當是懇求吧。”
馮鴿道。
“小姨……”
“榮二爺就放手吧。”
馮鴿語氣堅定。
榮聿深握住了拳頭,聲音幾分暗沉:“小姨,我不會放手的,此生都不會!”
心下的惱意在這一刻,終究抑製不住的浮到了臉上,馮鴿皺著眉盯著榮聿深:“榮二爺有身份有地位,我想多的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兒願意跟你,榮二爺何必揪著願願不放……”
“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榮聿深一字一字,清晰且堅毅。
馮鴿望著榮聿深淩然決絕的臉,張著唇,忽然語塞。
一牆之隔的廚房。
徐願景站在門側的牆壁前,將外麵的對話一字一句聽進了耳裏,手裏的抹布在她手裏,揪作了一團。
心頭驟然泛起的濃烈酸意,讓她的頭隱隱發疼。
她這些天休息不好,情緒一激動,便會頭疼。
徐願景朝外看了一眼,擱置了想去外麵擦桌子的想法,折回到了洗水槽前,準備洗碗。
放在廚台邊的手機在這時亮了起來,她掃過去,眸子便微微凝了分……
屏幕上顯示著,苗羽然發來的微信提示。
之前,苗羽然多次提出互加微信的要求,都被她拒絕或是無視了。
是有一次在餐廳吃飯,碰到她在洗手間哭,她再次提及,她便答應了。
不過加上之後,兩人從未聊過天。
徐願景放下抹布,洗了手,拿起手機。
點開屏幕上苗羽然的信息,她發來的,完整的微信消息便露在了眼前,竟是有數條之多。
徐願景指腹往上滑,才看到最開始的一條。
“徐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得償所願啦”
“我沒想到會這麽快這麽順利的,這些天,我被幸福衝昏了頭腦,我感覺我每天都昏呼呼的。徐姐姐,你知道嗎我要跟榮二哥訂婚啦”
“好多天了,我一直繃直,不敢跟任何人說,就怕我的喜悅驚動了老天爺,老天爺忽然就把我這份幸福收回去啦”
“徐姐姐,再過不久,你就該來喝我和榮二哥的訂婚喜酒啦,你一定要來啊。”
“唔……怎麽辦,徐姐姐,我現在還是好激動……我跟榮二哥要訂婚的事,我連萌萌都沒說。徐姐姐,你是我第一個告訴的朋友。”
“本來我是想跟榮二哥先好好談戀愛的,可是榮二哥的奶奶她老人家說榮二哥快而立了,想讓我們先定下來,結婚的事,可以等到我年滿二十歲再說。在這期間我們也可以好好談戀愛,不影響的。”
“我想也是。總歸榮二哥是我喜歡,並且認定的人,我這輩子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所以早一點訂婚晚一點訂婚又有什麽關係,就答應了。”
“呀……不一小心發了這麽多!徐姐姐,你可別笑話我,我太開心啦。”
最後結尾的,是一個害羞的萌娃表情包。
徐願景看著這個表情包,隻覺得指尖軟麻,心口忽然之間下起了滂沱暴雨,冷風呼呼的吹著。
她頭昏昏漲漲的,腦袋靠近左側太陽穴的地方,一抽一抽的,劇痛。
驀地,她指尖一抖,手機掉進了洗水槽裏,水高高的濺起來,水珠在她黑色的衣服上,茵出一團團更深的顏色。
短短的一分鍾,徐願景隻覺得過往的一切在腦海裏金戈鐵馬,兵荒馬亂般的雜亂湧現。
榮聿深與苗羽然的聯係,在靖城時便開始了。
她在榮聿深麵前提過數次苗羽然,他無不是裝作不識的樣子。
煩躁不煩的模樣,好似不屑,也根本不想跟苗羽然有任何瓜葛。
然後到了禹城。
她在山莊碰見過苗羽然,亦親眼看見苗羽然從他的車裏下來。
他那樣的人,若是不想跟一個人有瓜葛,怎會讓她上他的車。
徐願景沒有去拿沒入水中的手機,她盯著那隻手機,忽然間覺得很可笑。
她這樣一個被柳越楣萬般瞧不上的下賤女人,真是難為他榮二爺這般苦心積慮的哄騙了。
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徐願景眼角在一陣劇烈抖動後,逐漸平靜了下來,她雙眸血紅,卻異常的冷靜。
第二天一早,徐願景和馮鴿去宋憫墓前燒了紙,然後便帶著兩個小家夥,坐榮聿深的車,離開了鄉下。
輾轉到下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禹城機場。
從出口出來,司機早已等候多時。
榮聿深一手一個,托著惜惜穆穆往車裏走,走了幾步,他頓了下來,側身望向停駐的徐願景和馮鴿,黑眸微深。
“姨姨”
惜惜小聲的叫了她一聲,示意她快點跟上。
徐願景看向馮鴿。
馮鴿點了下頭。
徐願景邁步走過去,仰頭看著兩個小家夥,輕柔著聲音道:“惜惜穆穆,姨姨今天就不跟你們過去了,你們乖乖的,姨姨最遲後天,便去接你們。”
徐願景說的是“接”,而不是“看”。
惜惜小嘴立刻不舍得噘了起來,可小丫頭這段時間也習慣了,徐願景不總跟他們在一起的現實,倒不難受,反正媽咪隨時可以去奶奶那裏陪她和哥哥。
所以小丫頭乖乖的點了點頭。
穆穆看了看徐願景,又看了看自家“二伯”,他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去鄉下這幾天他就看出來了,二伯和媽咪應該是吵架了。
因為這三天二伯一直盯著媽咪,一雙眼睛恨不得長在媽咪身上,可媽咪一眼都沒主動看過二伯。
小家夥在心裏憂愁的歎了口氣。
這次,他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願望,是不是真的要落空了
二伯太不爭氣了。
早知道就把“賭注”壓在他那個“親爸”上了。
榮聿深不是木頭,從昨晚他便察覺到,徐願景對他的態度變得更冷漠了,近乎漠視。
或許是聽到他同小姨講,要她做他妻子的話了。
上次他在家人麵前擺明態度,說即將與她領證的事,便引起了她極大的反應,甚至說出要跟他結束的話。
再次聽到他說要她做他妻子的話,心裏指不定更厭煩他了!
榮聿深薄唇冷冷抿直,感覺到心裏那抹邪惡黑暗的念頭又有猖獗的跡象,他收回落在她冰冷小臉上的目光,果斷轉身,上車離開。
徐願景目送那輛車子駛遠,抬手抹了抹眼角,亦是沒有猶豫的轉身,與馮鴿搭了車,去了琅華小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