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母親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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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薑越。
    他像一隻刺蝟,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像尖銳的刺,用力地紮向電話那頭的人。
    他的周身被一股戾氣環繞,偏偏眼裏的哀傷逐漸變得濃重。
    ——如此矛盾,如此讓人……心疼。
    薑越沒與那人多說,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他安靜下來,我頓時有些無所適從,慌忙埋下頭去吃了一大口蛋糕,以將自己從這尷尬的氣氛之中解救出來。
    “給我打電話的人,是我爸。”薑越突然開口。
    我咀嚼的動作頓住。我沒想到他會主動向我坦白,也因此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思考了兩秒,我點了點頭,可有可無地“噢”了一聲。
    我心中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又怕戳中他的傷心事,糾結了又糾結,決定還是閉嘴喝水。
    薑越像是受到了刺激,開始自說自話:“他想讓我回去,陪他一起跨年。”
    如果換一個人,我可能就要勸他回去了,可薑越和他爸的關係……我還是繼續喝水吧。
    “嗬。”薑越冷笑,“你知道嗎?”他看向我,“從我記事起,他就沒在家裏跨過年。更過分的是,12月31號,還是我媽的生日。”
    我一驚,水流到了氣管裏,嗆得我咳嗽了半天。
    怪不得,他會特意點一個蛋糕;怪不得,他在麵對那個蛋糕的時候,會流露出那樣的表情。
    “14年前的今天,是我媽的34歲生日。往年的這一天,都是我媽和我兩個人一起過。可是那天……”薑越頓了一頓,眼眶有些微的發紅,聲音也不自覺地顫抖,“一個女人帶了個孩子來我們家裏示威,逼著我媽和我爸離婚……”
    這樣的故事情節有些耳熟,薑越母親當時的感受,我有切身的體會。
    “薑越……”我握住薑越的手,想要給他一些安慰。
    ……可無濟於事。
    他依然在抖,表情痛苦,眼裏甚至泛著水光。
    “我媽打小就有心髒病,被那女人一鬧,當場病發送進了醫院搶救。那個時候我才12歲,剛上初中,什麽都不懂,遇到這種事情隻知道哭,還是保姆幫我給我爸打的電話。我爸那天不知道去了哪裏鬼混,接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醉醺醺的,甚至還一點也不顧忌我,用各種下流的話跟旁邊的女人調情。”
    “我哭著跟他說,我媽進醫院了,在手術室搶救,讓他趕緊過來。他卻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沒用,拿這麽點小事煩他。他說,除非我媽死了,否則不要再給他打電話。”
    薑越眨了兩下眼,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我的心跟針紮了一樣疼,想要抱抱他,卻又顧忌著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都過去了。”我輕輕拍著他的手背,用紙巾揩幹他臉上的淚痕。
    薑越反握住我,那力道大得我都生疼。
    “我媽……”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很努力地在控製自己的情緒,半晌後,他才重又開口:“那次……沒救過來。12點剛過,人就沒了。”
    這所有的事情,我都是第一次聽說。
    我從他從前的隻言片語中猜到他的童年不幸,卻沒料到會不幸到這個程度。
    甚至於,元旦——這個對全世界的人來說都很喜慶的一個節日,在他那裏,卻成了他母親的忌日。
    當別人都在慶賀的時候,他一個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懷抱著思念和怨恨度過。
    “之前的每一年,我都會去墓園,陪我媽過生日,接著過忌日。今年,我原本想陪著你開開心心地過,可是……”薑越閉了閉眼,說:“抱歉,壞了你的興致。”
    “說什麽傻話呢!”我瞪他,卻又不自覺地軟了聲調:“你願意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伯母。”
    薑越抬眸,不敢置信地看我,嘴巴張了張,最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我叫了服務員過來結賬,牽著喪失了語言能力的薑越出了餐廳。
    擔心他情緒不穩開車會出事,我還搶先占據了駕駛座的位置。
    “哪個墓園?”我問他。
    薑越這會兒才仿佛回了神。
    “今天太晚了。”他聲音不抖了,但還有點沙啞,“你要真想去,明天早上吧,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
    “好吧。”他說的有道理,我也沒再堅持。
    他跟著我回了家,我們倆卻什麽都沒做。
    洗完澡,我倆並排躺床上,他緊緊地抱著我。
    我微微抬頭,在他的下巴上印下一個吻,輕聲哄道:“別想了,早點睡。”
    “嗯。”薑越靜靜地凝視著我,忽的將臉埋入我的脖間,呢喃:“謝謝你,希希。”
    **
    我定了鬧鍾,八點一到我就醒了,但身側已經沒了薑越的蹤影。
    我早已習慣這樣的景象,不疾不徐地洗漱完畢,一出臥室,果然看到餐桌上擺好的早餐。
    薑越端了兩杯牛奶從廚房裏出來,首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笑眯眯地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見他的心情不複昨晚的低落,我也不由自主地開心起來。
    吃過早餐我們倆就出了門。
    薑越的母親葬在城郊的西子山上。西子山墓園很大,下半部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公墓,頂上是修葺得格外豪華、配有專人看守的私家墓地。
    在這裏,一塊不足十平米的墓地,價格幾乎可以媲美某些二三線城市一套一百平的商品房。
    薑越直接將車開到了山頂。
    說實話,我很意外。
    我一直以為薑越的家庭條件很差,否則他也不可能在有一份正經工作的前提下還去夜總會當“公關”。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薑越笑著解釋:“這墓地是14年前買的,那個時候西子山還沒怎麽開發,這裏就是一片荒地。後來某個房地產公司買了這塊地要建私家墓園,先埋進來的人也沒讓遷走,我媽就一直在這兒了。其實現在想想,當年我應該多買幾塊墓地的,就算自己用不上,倒賣出去也能掙不少錢。”
    倒賣墓地這種事兒也虧得他想得出來。我抿了抿唇,沒有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