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十三章,無知者無罪

字數:8030   加入書籤

A+A-




    一個孩子最不好對付的時候必定是你的親人用花言巧語去騙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薛戈手裏麵拿著書,看似讀書,腦子裏麵的思緒卻早已經飄忽不知道神遊萬裏多少了。

    就好像是看見了一幕讓薛戈感到驚奇的畫麵,朗朗的讀書聲中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叫聲,讓那個站在門旁看著薛戈的學塾夫子打了個激靈的同時怒氣衝衝的朝著薛戈走去。

    薛戈打了個激靈,臉上帶著笑容手中拿著書。

    薛戈真誠的看著夫子:“先生好。”

    夫子礙於顏麵隻能給薛戈一個台階下:“等會課業結束,老夫和你談一談。”

    就好像是一件好事情要和薛戈分享一樣,那真誠的眼神與和煦的笑容讓薛戈滿口答應下來。

    然後……

    夫子第二天家訪,對著薛戈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最後他告訴薛夫人,實在不行讓他去他們隔壁好幾裏遠的私塾讀書算了,反正他們的學塾肯定是沒辦法傳授薛戈學識的。

    當時的薛戈還在被自己的外婆摁著做功課,抄寫著夫子撰寫的勸學記。

    或許是礙於大將軍的顏麵,這位夫子最後告訴薛戈的娘,說薛戈如果下一次還敢敷衍了事的話,那還是趁早離開學塾去做點其他事情,何必在學塾裏麵耗費光陰?

    最後這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夫子也隻是對著薛戈的母親添油加醋的說了一些看似寬慰的言語,然後做出一臉惋惜模樣之後,看著那趴在地上的薛小子,這才有些不虛此行的意思笑著離開了薛府。

    那位夫子的身份有點大,並不會因為薛戈的身份特殊而給薛戈開小灶。

    薛戈被自己的娘狠狠的罵了一頓,然後在自己的外婆,奶奶,和外公,爺爺的相互輪流監視下,完成了將近一百八十多張紙業的勸學記。

    整個人都癱下來的薛戈借天色還沒有徹底黑下來,趁著自己爺爺打盹的功夫偷偷溜出了薛府。

    家醜不可外揚,門房那些管事的並沒有聽見薛戈的老夫子的絮絮叨叨以及“好言安慰”,所以根本不知道家母下了封門令,不允許薛小公子出薛府。

    於是便有了那一次震驚整個京城,也是那位年幼皇帝陛下第一次勃然大怒的將薛府徹底的逐出了京城,往西疆遷離了一千兩百多裏,徹底的離開了朝廷的權利中樞。

    那一晚的事件以及那些人人口中的所謂的“飛揚跋扈薛戰子”的名頭徹底的將薛戈拉入了一個無盡的罵名當中。

    —

    黑永遠不可能消失,在黑色的最深處,絕對會擁有一點最純粹的白!

    雙眼失明的少女體內仿佛有一股火苗不斷的燃燒,像是要將她從裏到外徹底煮熟。

    那一天,她行走無礙,手腳冰涼如極寒之地的凍雪。

    或許是她身上的芬芳過於滲人心脾,所以在東國京城裏最不缺浪蕩子的浪蕩子們便如同一隻隻聞到了花香的蜜蜂,嗡嗡顫鳴著,來到了那個少女身邊。

    那一天的夜晚比所有時候都來的晚,所以這個少女在第一次徹底睜開眼眸的時候,喜極而泣,然後,她映入眼簾的並不是燈火佳肴,更不可能是萬家燈火,自然也不可能是她那最愛的母親。

    血海好像倒灌著進入了她的腦子裏麵,如同強行給她開啟了一個新的世界一樣。

    陽光明媚的世界裏麵有過風雨飄搖,有過巨浪滔天,有過遮天蔽日的黃沙,但唯獨沒有一個一個熟悉中的人死去時產生的畫麵!

    不過那一天,或許是有人故意在那一天讓她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泛著淡淡藍色的眼眸。

    清澈見底,好似,有一條乖巧靈動的小魚兒正歡快的在那湖中搖曳,但卻突然有一頭血色巨口一口吞下小魚兒,然後就是——萬籟俱寂!

    風在吹著,樹葉在風中搖曳的時候,發出來的響聲讓每一個人看向那位少女之時,心中都會升起一股無名火,灼燒心尖。

    好在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及時來到了少女身邊,然後一位婦人帶著少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

    薛戈在京城一共有兩個家,一個是薛府,也就是自己爹的府邸。而另外一個則是隔了兩條街的巷子裏麵的一座豪紳府邸,是他爺爺那一輩留下來的產業。

    那一座豪紳府邸中並沒有太多值錢物件,但家用物件是極其齊全的,再加上經常有人前去打理那座府邸,所以那座府邸非常幹淨。外加上府邸占地的地境原因,住在那座府邸當中是極其寧靜的。

    是非常適合養老的。

    薛戈小時候喜歡舞棒弄槍,他在與自己堂哥的玩鬧中學會了如何製作一把木劍以及竹弓。

    一根細長的竹枝可以被薛戈以毛線纏繞,然後拉開一點幅度,然後讓竹枝呈現出一個極其大的弧度,然後踩住竹枝一角,緊接著用毛線綁住兩邊,讓竹枝始終呈現弧度狀,如此下來,一張簡易竹製彎弓便做好了。

    而作用於弓之上的箭矢那就更簡單了,不過是去池塘或者湖畔周圍的土地附近抓下來幾根蘆葦杆子當做箭矢就行了。

    薛府豪紳府邸的後麵那一片油菜花,將近一半都是被薛戈摧殘的,甚至每年的油菜花還沒有開花的時候,幾丈之內,薛戈身邊的油菜花就沒有一個敢站在麵前直視薛戈的。

    所以薛戈很欣慰的同時,也在家裏麵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不同材質的武器,比如竹刀,竹劍,一根細長並且造型好看的木棍,一條前段蜿蜒曲折的棍頭,後半段是直直的一條的木棍的“長槍”。

    如果時間還允許,其實薛戈可以纏著讓自己的堂哥繼續給自己多做一點這些小玩意的,不過很可惜,他的堂哥需要連夜返回軍中。

    那一天,跑出了薛府大門的薛戈七彎八繞的走入了那間屬於自己爺爺的豪紳府邸,坐在門內側麵的一位打盹老人,也就是門房,雖然訝異小少爺怎麽這麽晚還來這裏,但在薛戈的催促下還是開了門。

    最後,薛戈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弓箭,也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靶場!

    一塊正值抽芽的桃樹地!

    或許是有人將薛戈隔壁府邸買了下來,從薛戈進了自家府中便有著很大的動靜不斷的傳入薛戈耳中,甚至有著一些搬東西砸地麵的聲音傳入薛戈耳中。

    最後,薛戈手裏麵的蘆葦杆子全部用完了,該折斷的全都折斷了,手裏麵的竹弓也被薛戈拉到了一個驚人的弧度,也是不能再用了。

    當薛戈開始拿起手中的竹劍劈裏啪啦一頓亂打之後,他忽然聽見了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是一條細細的小蛇,不斷的摩擦著牆麵的磚石,正慢慢的用他那滑滑黏黏的腹部開始攀上牆頭!

    薛戈有些緊張,他嚴陣以待,看了看自己手中早已經斷了一半的竹劍以及半截插入土地裏麵的竹劍尖,他咽了咽唾沫,然後不管不顧的撒腿就跑。

    有了門房大爺的撐腰以後,薛戈大搖大擺的拿起手中的長槍。一根長且造型怪異的木棍來到了這一片府邸當中最值錢的土地前,給門房大爺指著前麵說那邊好像有一條蛇。

    門房大爺入眼一看那滿目瘡痍的土地,又看了看那抽芽還沒有徹底抽出一點綠色的桃樹,心裏麵咯噔一下,然後他急急忙忙的看了一眼桃樹後麵的油菜花。

    還好,薛小公子還知道輕重。

    在見到門房大爺的臉色變化,薛戈暗中得意,幸好自己還沒有大展神威,要不然這小小油菜地,不過是他薛戈橫掃八方的一塊小地境而已。

    在門房大爺反複檢查了好幾遍之後,薛戈終於相信那一片小農地裏的確沒有蛇。

    最後,薛戈被門房大爺提醒了一番之後便離開了。

    聽爺爺說,門房大爺是他當年的戰友,隻是門房大爺的老家早已經被南國的那群蠻子收入版圖當中了,而自己又成為了東國士兵,最後索性就留下來安享晚年。

    薛戈也被自己的爺爺提醒過,這個府邸裏麵住的人比較多,幾乎都是他那一輩的好友。

    但薛戈如今除了見到門房大爺之外,其餘人都不曾見過。

    薛戈沒想太多。那油菜地的一牆之隔的後麵便是另外一座府邸,也就是剛才正在搬東西不斷發出響聲的府邸。

    燈火照耀的府邸裏麵,有著的,卻是稀稀拉拉的幾個侍女而已,燈光璀璨之中,萬眾矚目的也隻是一位平靜的少女而已。

    一位眾星拱月的少女不一定是中心,但一定是火燭,因為蚊蠅飛蛾都是會朝著最亮眼的東西撲去。

    一位婦人與一位中年男人麵對麵的坐著,好似兩尊活菩薩在相互瞪眼,自顧自的謾罵。

    婦人率先開口:“你非要來這個鬼地方,好嘛現在別人都知道我女兒在這裏了,到時候老娘看你怎麽收場!”

    中年男人有些無奈:“我怎麽知道你女兒的魅力這麽大,居然可以影響到最起碼方圓一裏內的所有人,你是沒看見當時的場景,嗚嗚泱泱的人群好像是一隻隻想要偷油吃的老鼠!”

    婦人嗤笑:“東國就是一個沒有開化的蠻夷之地,要我說就該被滅了才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東國的地境實在是風水好的不行,要不然當年第一個稱國的豈是這彈丸之地?”

    中年男人猛然變色,厲聲喝斥:“春姨,你莫不是真的如你口中的那些吃飽了飯第一個摔筷子的蠢人?都什麽時候了還以為東國才是第一個被滅的國家?你到底蠢不蠢,難道說這幾年你一直都以為北國才是你的家?”

    婦人麵無表情,隻是沉默著喝茶水,然後看一眼那中年男人,好像在無形中的嘲諷著中年男人。

    你說你的,我想我的。

    中年男人有些惱羞成怒,但最終還是壓下火氣,他看著婦人一字一句道:“春姨,做一個蠢人是容易,但有些時候蠢人都是死在自己手裏麵的,你別給臉不要臉!”

    婦人笑了笑,沒有反駁。

    ——

    兩座府邸,隻隔了一座牆,兩個人共同爬到牆頭,然後四目相對之時的概率是非常小的,以至於小到了足夠讓薛戈做出來的弓箭然後射出蘆葦杆子將一棵桃樹射穿還要難。

    薛戈從來都是不怕事情的,畢竟能讓他怕的人好像就隻有一個爹,娘,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而已。

    與那位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的女孩子對視之時,薛戈感覺到了死氣沉沉,那是隻有在那些街邊乞討的人群裏麵才可以感受到的神情。

    薛戈很善意的給了這個女孩子一把竹劍以及竹刀,並且還給她講解了許多發泄情緒的表現。

    很突然的見麵並沒有讓兩人感到任何不適,或許那個少女要比薛戈的年齡大很多,但薛戈的身體不知道為什麽,比很多同齡人生長的都比較快。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比一些十一二歲的孩子看起來還要像一個大人。

    最起碼薛戈的那一份心智以及樂觀的心態,就足夠讓很多人感到厭惡了。

    麵前的這個少女好像是一個啞巴,看的薛戈腦袋疼,當薛戈說完了自己手中的弓箭的作用之後,便忻忻然的收起手,想要跳下牆頭離開。

    可就在他準備離開牆頭的時候,一隻冰冰涼涼的小手卻很用力的握住了他那爬牆的手腕,一雙毫無生機的眼睛裏麵終於多出來了一點神采。

    所以薛戈當時心想,如果她會說話就好了。

    於是,那少女好像是聽見了薛戈的心聲,竟然主動開口說道:“能…不…能……帶我……出去……玩一玩?”

    像是剛剛日落西斜的太陽就要繼續冉冉升起,薛戈甩開少女的手臂飛快下了牆頭,朝著一處跑走。

    那一刻的少女眼中,滿是失落。

    可下一刻,薛戈便獨自一個人帶來了兩塊拚接而成的竹梯子,然後飛快的上了牆頭,一個人騎在牆頭上,用盡全力的抱起那個少女,而那個少女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任憑薛戈抱動。

    當那個少女的身體被薛戈觸碰到的時候,好似柔若無骨的嬌軀微微一顫,但隨即,一股細細的暖流將少女徹底的淹沒之後,便是對著接下來的所有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產生了期待!

    可惜,那少女與薛戈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因為一道氣急敗壞的怒吼差點嚇的薛戈丟了魂,甚至差點就鬆開手扔下少女了。

    而那個少女在聽見了那一聲怒吼之後,罕見的沒有失望,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便是如海潮一樣席卷心頭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可不到片刻功夫,那少女的精神便突然被激起,因為那個少年郎竟然還在將她用盡全身力氣抱起,然後翻牆扶著她下了牆頭!

    聽著那個女人聒噪的罵人言語,薛戈罕見的沒有回罵,隻是沉默著吐著舌頭。

    他飛快的下了牆頭,直接拉上少女柔軟的手,就朝著家中跑去。

    牆頭另外一邊的那個婦人看著中年男人,惡狠狠的怒罵道:“孫劍,你個窩囊廢的玩意,你侄女都被一個屁大的孩子拐跑了,你竟然還跟一個木頭一樣杵著?”

    中年男人皺起眉頭陰著臉,心中默默盤算,口中卻安慰:“不是我不出手,那是因為這裏有規定,不允許有人翻牆入院,甚至都不允許飛上超過牆頭處,甚至都不允許相互之間的府門串聯起來,我怕……”

    婦人罵的更起勁了:“你就是一個廢物,如果你侄女真的丟了,你就等著家族裏麵的人將你除名吧!”

    中年男人被婦人如此一提醒,立馬醒悟過來,然後他看了看院牆,緊接著迅速運轉靈氣就準備一腳飛踢上牆頭。

    在還沒有上牆頭之前他便心生警惕,不敢絲毫掉以輕心,隻是當他的腳落在牆頭上時,他卻突然發現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然後他氣極反笑,就要淩空而起!

    砰的一聲!

    宛如一條死狗一樣的中年男人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到在地上生死不知!

    唯有一個響如洪鍾的“滾”字嚇的婦人,瑟瑟發抖!<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