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難得的閑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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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那會是不是太好說話、太好哄了?
    他要是再任性一點,是不是也可以這樣拉著未央陪他玩?
    蕭鬱離這會還在安慰自己,他理解炎是華未央的族人。
    問到了瞳女和映雪之間的事,華未央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終於能夠放下,隨後又去看樓下與幾人匯合。
    兩人如此親密是正常的。
    他也理解華未央為了安撫因為草紮蝴蝶而誤會了的炎,答應陪同對方逛花燈這件事。
    二人再聊了些族中的近況,已悉數了解。
    也還沒等到蕭鬱離回來。
    她索性站在客棧的台階上,靠著柱子觀測今晚的星辰。
    任憑微風將他的衣衫吹亂,心裏麵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或許在想那詭異的藤蔓和大蛇,在想今日聽來的傳聞。
    在想畫中塗山聖女和作惡魔頭。
    在想今夜吃了什麽好吃的、又見了什麽好玩的。
    又或者是想起一時興起買來的那兩隻小錦鯉燈籠。
    自己那一隻已被妥當放好,還在等著桃花盛開時去遊動。
    想起與蕭鬱離那日在明月下依偎的睡夢。
    想起他們危急時刻的時時相隨,想起他們的重逢,想起他們的初見。
    短短幾刹那,竟然能想這麽多麽?
    蕭鬱離出現的次數倒還比其他的多出了一截。
    華未央這才猛然回神,不禁失笑,覺得自己多想了。
    有一日竟然也會想別人想到出神的時候,肯定是覺得自己虧了的緣故——
    可是為什麽會覺得“虧了”呢?
    隻要她想,帝師大人不是也會樂意同她一起遊玩麽?
    像兩年前那樣,總是會應邀前來。
    可如果一天,蕭鬱離不再時時刻刻回應自己呢?
    想著想著,華未央難得的在發呆了,也覺得星星沒以前那樣好看。
    居然還感到現在呆坐著有一些無趣,大概是因為自己很不喜歡等待這一件事吧。
    就像兩年前明明一如以往在等著蕭鬱離赴約,卻再也沒等到。
    直到得知他們是不告而別的那時一樣,隱約有些失落吧。
    天高海闊,江湖渺茫,人想要再相逢,其實並非易事。
    再而後華未央便收了神,不再想東想西,平度了心緒。
    在她待了太久,即將轉身想回客棧之時——
    熟悉的、小鳥鳴叫的聲音傳來。
    她轉頭一看,果不其然是剛剛回來的蕭鬱離。
    蕭鬱離一眼看見華未央時顯然一愣,許是沒想到對方似乎還在外麵等著他,心下一動。
    回頭讓各自捧著新買的玩意好奇探究的雲夏他們先回客棧,自己快步走到華未央麵前。
    “你怎麽還在外麵待著?”
    蕭鬱離問著華未央,記得對方剛還在抬頭望著天邊,他也跟著望了一眼天:
    “……在等著看月亮?”
    “我啊?”
    總算見到人的華未央鬆了口氣,笑著答道,“我是在等你呀。”
    已近深夜,晚風輕拂,隻留雲邊一點月染的墨藍。
    蕭鬱離正與華未央一同慢慢在河邊走著,他也忘了最初是誰先邀了誰。
    彼此亦如默認了這般相處,不說話,隻吹著風,也很好。
    他很想知道華未央今夜為何在等他回來,默默在心裏思來想去,又想不通。
    剛想開口就聽見華未央先和他說話。
    “今日高興麽?”華未央溫和問道。
    此話一出,便讓蕭鬱離恍若回到了兩年前那時。
    華未央也常常會特地問他今日如何,好似他的心情是這一天的重中之重。
    蕭鬱離點頭道:“俗世之人都很熱情。”
    “我來過一兩次,隻不過都沒有現在這樣熱鬧。”
    華未央停下腳步,示意蕭鬱離順著江邊向隔岸看去,遙遠之處仍有璀璨的火光。
    明滅的燈火映在江水之中,在夜深之際,飄搖如幻夢。
    那頭自然就是正要舉辦的花燈會。
    華未央白日裏從那邊路過,已見識過了許多各式各樣的漂亮燈籠。
    賞花燈乃裕都的傳統,因此匠人們的做工也格外精致。
    那些燈籠不僅有竹編的,還有玻璃做的,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白天見之已會為之驚歎不已,不難想象到夜晚之時,又將會是如何的難忘盛景。
    然而各種花燈縱有樣樣好,蕭鬱離心裏頭卻仍惦記著華未央送給他的那一尾燈籠小魚。
    到了賞桃花那日,用來祈福許願的燈籠和鈴鐺不僅可以在桃花樹上牽掛數十日,亦可在夜色中順著長河靜靜流淌。
    彼時春風一過帶起千樹萬枝的祝願,再牽動流過小橋流水人家的河麵,抬眼低頭,盡數燦爛。
    如若他們二人在那天一同賞了落英繽紛,那兩尾雙生的錦鯉,又會被係在哪一朵桃花上呢?
    “都忘了你已遊玩了一天,應該很累吧。”
    華未央的聲音將蕭鬱離的思緒拉回,蕭鬱離順勢回頭望向了他們前頭的風景。
    夜雖深了,不遠處仍有熱鬧的夜市,忙了一日的商販這會才歇息。
    正坐在路邊吃著香味撲鼻的餛飩,騰騰熱氣如山林深處的煙火。
    在微光下兀自飄動,在這夜晚之中更添幾分真實。
    “還好……”蕭鬱離剛想繼續說下去,卻隱約聽見路邊小攤上有幾個采藥人談話道:
    “……前日也不知怎麽,西北那頭山上竟突然多了塊大石頭……怎麽也挪不動,甚是奇怪……”
    “那地方麽?不是向來偏僻的很,不夠有靈氣,尋常花草也不活,沒什麽人去,也就隻有年輕人會閑來去那裏瞧瞧還有什麽東西可摘。”
    “……隻是先前不是說那裏鬧鬼怪了?怎麽鬧著鬧著還鬧出塊大石頭?”
    “還別說,我早些日子不是想半夜摸到那邊尋些珍稀草藥麽?結果一根能用的草都沒見過,倒真的感覺那裏陰森森的,不知那裏傳來古怪的聲響,很是滲人!嚇得我趕緊跑了,不去那裏是對的!”
    “有人請了道士過去除鬼怪,好像是有些用處的!這幾日都不鬧了,隻是多了那大石頭。石頭是極重的,我們都抱不動。”
    “……我爹說,大抵是道士施法了,用來堵住鬼怪出來的路口,搞不好是什麽……什麽鎮妖石呢!”
    “……若是真的除去了鬼怪,那更好了,反正我們也不去那裏采摘,一分錢也沒多花,要是一不小心遇到猛獸和鬼怪,得不償失啊!咱們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
    “那是那是!我們都是為養家糊口!與其鋌而走險,不如多留點時間給妻兒。你們是不知,我出走一年多,前幾天才回家,我兩歲大的女兒又已經不認識我了!”
    “那你還不趕緊早點回家照顧嫂子和娃娃去!還在這喝酒!”
    “嘿嘿,我這不是還在跟你們聊天麽?等會就回,還得去給我媳婦買點好吃的呢!”
    “……以後啊有家有室的早點回家!單身漢無所謂!來來,大家繼續,喝多些小酒也無妨!”
    “……”
    幾人說過後推杯換盞,從近日收成聊到家裏日常。
    時不時酣暢淋漓地大笑幾聲,酒碗之間的碰撞聲都格外清脆爽朗似的。
    華未央和蕭鬱離自聽到他們聊起“西北山上多了大石頭”這事便停下腳步。
    在路邊裝作無意地傾聽,一路聽下來,二人已有了推測:
    料想是那日的黑衣人既不想他們從裏麵出來,也不想被人發現異樣,直接用石塊堵住了那洞穴入口。
    修習之人力氣非比尋常,拿起的石頭一般人是挪不動的。
    這也就解除了他們之前對洞口的顧慮與擔憂,加上請道士和除鬼怪的事已逐漸被人知曉。
    就算是多了個大石頭,還能被傳說為“鎮妖石”。
    起碼隻想養家糊口的普通人應該不會對此多想了。
    雖說多少有些荒誕,但既是隱秘的事,少些牽扯到尋常百姓更好。
    隻回房裏慣例研究著《青霄錄》,多數時候在凝神靜氣調整內息靈氣,一點一點突破著封印。
    她依照自己的狀況,也想著最近的事。
    想再過不久應還需要找個寂靜的地方進入浮生石珀閉關十幾日,心下已有了自己的思量。
    蕭鬱離心中忽的冒出這句話。
    “早知如此,我就再別扭一些好了。”
    如果蕭鬱離的心聲能被聽見,估計不少人都要投以“此人難以理解”的目光。
    ——
    仿若一眨眼一日過的極快,華未央與雲崖自茶樓告別後,再安慰了一番炎,就莫名再沒有往日的心思去兜兜轉轉、逛逛集市了。
    “虧了。”
    但他仔細再想想,總覺得不對勁。
    隻是到了晚上,華未央飯都吃過了,也散過步了。
    連與閑來無事在藥房裏等著問診的葉清楓也都見過好幾次麵了。
    雲夏正在前頭走著,大抵是被琳琅滿目的飾品吸引了去,便隻留得炎和華未央並肩在後頭跟著。
    這還是蕭鬱離第一次覺得自己眼力好是一件挺壞的事。
    一邊的蕭鬱離則是頭一次發現裕都原來這麽小,街道也這麽短。
    竟隨便一望,就看見了正與炎一同遊玩的華未央。
    能讓他如此清晰地看清楚炎的是怎樣親昵地挨著華未央,而華未央又是怎樣溫和親切地回應。
    她臉上還帶著少見卻極好看的笑,也讓蕭鬱離回憶起沒袒露身份之前華未央有多客氣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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