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集體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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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那一壇酒大半已盡。
華未央酒喝得並不快,但雲遮看得出,她的酒量很不錯。
酒是一樣很奇特的東西。
如果跟不合適的人喝酒,酒量再好,醉得也會很快。
但遇到合適的人,即使酒量不算好,也可作長夜之飲。
酒逢知己千杯少,正是這個道理。
很少有世家小姐願意同江湖人喝酒。
在多數世家看來,生而為人,應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即便是武人,也應當從軍報國,鎮守社稷。
而不是動輒打殺,使國家受害,百姓遭殃。
更何況他們最怕朝中奸惡雇得修者高手,為虎作倀,暗害忠良。
同樣,江湖人大多也不喜歡與世家大族喝酒。
在他們看來,世家大族無能又迂腐,明明手無縛雞之力,還喜歡滿嘴胡謅,指指點點。
就如同亂葬崗中的老鴉,隻知嘰嘰喳喳。
即使世家大族,有一個華未央豔絕天下,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雲遮與華未央聊得愈發投契。
他現在感覺與臨姑娘著實投緣,甚至覺得他真的可以交這樣一個朋友。
"二位,喝得可好?這可是小店最好的酒呢。"
老板新捧了一壇酒,並一碟劈好的葫蘆雞擺在桌上。
他來得恰到好處,就在酒壇中最後一滴酒倒盡之前。
見二人向她微微頷首,笑道:
"羊肉湯也快好了。二位既喝得好,不如放這位客官也去吃些東西,換在下來為二位斟酒。"
"若不介意,讓他與我們同坐可好?"
華未央笑問道,"黃伯伯與我實為至交,此前是怕失禮,才沒有同坐。"
"自然無妨。"
雲遮爽快應道,遂又細細看了看立於一旁的女子,溫聲道。
黃金炎龍沒辦法,隻好也坐下。
雲遮居於上座,於是先品了一口新上的美酒,滿意的道:
"果然好酒!"又問道:
"臨姑娘路過安澤時,可嚐過安澤居第一樓的桃花釀?這酒若是再藏幾年,便能與那桃花釀不相上下了。"
"哦?"華未央笑道,"那更應該多飲幾杯了,諸位請。"
如此幾杯下肚,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個人便都醉倒了。
方才還溫情似水的老板款款得站起身來,看著趴在桌子上的三個人洋洋得意得笑了。
他摸了摸這個的臉,又點了點那個的鼻。
最後掂了掂桌上褡褳裏的銀子,叫人拿繩子將三個人都綁了起來。
"宰羊嗎?"
店小二的眼神就像他的手裏正握著的那把刀,與方才完全不同了。
老板細細得笑了起來,一雙星眼如絲。
"這兩個都是有錢人,綁了肉票讓他們家裏人送錢來。"
老板又抬起華未央的下巴,細細看了這人的眉眼,果然不錯。
小二眼中的戾色褪下,卻又笑道:"嘿嘿,老板娘,你是不是看上這姑娘,舍不得了?"
"少廢話,你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又知道些什麽。"老板笑道。
小二大笑道:"我怎麽會不知?老板你啊,見了這氣質拔群的姑娘,便邁不開腿啦!"
"你這小崽子,討打!"老板一邊笑,一邊揚手要給小二一巴掌。
這小二隻是旁邊一躲,卻又正色問道:"那兩個男人該怎麽辦?"
老板神色一淩,說道:"先留著,正好讓他回去送信兒贖人。"
小二隻不屑道:
"依我看,你這心也忒軟了。這人是橫練的硬功夫,現在不處理了,等他醒了,看你霸著他小主子,還不知會怎樣。"
老板罵道:"哼,孰不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華未央睫毛微微顫了顫,早就看出這老板有他意。
還好及時與黃金炎龍和雲遮以傳音入室說明了。
沒想到在酉陽集開客棧的留桑,是如此的一個……
這一點黃金炎龍從未跟她提到過。
黃金炎龍出過很多次藥王穀。
特別不幸的是,其中一個酒鬼還長著十分刁鑽的舌頭。
黃金炎龍從未報怨過什麽,他甚至還有些感激,並且想方設法得尋得美酒,來滿足那個挑三揀四的人。
隻因為這個人可以為小主人治病,這可是他從別處求都求不來的神醫,白澤先生。
於是,為了尋找各色各樣的好酒,周邊方圓近五百裏,大大小小的城鎮村落,黃金炎龍全都去過。
當然之前他不是用現在這張臉下山的。
小主人的易容術雖沒有傳說中鬼王那般精湛,等閑人卻也看不出什麽破綻。
黃金炎龍每次從外麵回來,都會順便跟華未央說說最近發生了哪些事,或是他遇到了什麽人。
華未央是個很好的聆聽者,回回都聽得很認真,甚至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在腦海裏。
黃金炎龍提過許多次酉陽集,因為他已路過這裏好多回。
以至於他對酉陽集有名的地頭蛇都了解一二,那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酉陽集名義上雖屬於大鏢局的地盤,大鏢局卻從沒有真正對這些人出手過。
一方麵,這些亡命徒十分會審時度勢,更不願得罪任何一方江湖勢力。
隻要來往的行人有大鏢局的鏢師陪同,他們便僅僅是集市裏再普通不過的生意人。
另一方麵對大鏢局而言,在眼皮底下為這些亡命徒留一個棲身之所,可以減少許多麻煩。這些人若是分散在各地,他們很可能會在押鏢的必經之路上添亂,每一趟鏢都需要更多的鏢師來保證雇主及貨物的安全。
而將他們聚集起來,當這些亡命徒作出錯誤的選擇時,大鏢局僅需派出六十個高手,便可將他們一舉殲滅。
聽到老板與店小二的調笑,華未央有點想知道雲遮現在是怎麽想的。
她覺得這頗為有趣。
當自己暗示他酒中有藥時,便知道這一場“醉”是免不了了。
隻是現在還不知道雲遮想要如何收場,也不能破壞別人看戲的興致。
"我今天要殺了你!說!你肉鋪上掛的人頭是怎麽回事!"
嘶啞的聲音中夾雜著極度的憤怒,從客棧的小院裏傳來。
"我,我沒有啊!我那肉鋪上的人頭都是用來嚇唬人的,其實我賣的可都是些羊肉啊!"
一個聲音哆哆嗦嗦,顫顫巍巍得答道。
"你敢再說一遍?!"憤怒的聲音中帶著種懾人的威嚴,已經不剩多少耐性。
"小的,小的不敢殺人!人頭是在亂,亂葬崗裏揀的!"
戰戰兢兢的聲音快要哭了,"楚哥,您就饒了小的吧!"
"好。"像是確定了些什麽,粗獷的聲音回答道。
"那我就先相信你。"而後華未央就聽到一個人被扔到欄杆上,木頭斷裂的聲音。
見門口亂糟糟的,留桑哪裏還有心情顧及別的,早就耐不住性子出門去瞧。
正巧碰上滿臉胡子的大漢迎麵走來。
華未央已經睜開了眼睛,遇上這麽大的動靜,就算裝得再厲害,也該醒了。
於是她一眼看到了粗獷聲音的主人。
這人睜著一雙銅鈴大眼,滿臉橫肉,身上的肌肉就像是鐵打的。
他穿著熊皮襖,一條犢鼻褲,大跨步邁進了客棧。
實在是好威風,好霸氣。
是楚峽,華未央心想。
這位早年拜在淩霄子門下,卻因為私自放走魔族被廢了靈丹,逐出師門的弟子——
可以算得上是她母親華蘊郡主的半個師兄了。
楚峽被趕走後,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憑借不俗的天資,練就一身武藝。
後來,在大周和成薑邊界成立了縱橫堂。
她從沒見過楚峽,但他就是知道。
就像第一眼見到雲遮,就將他認出來一樣。
不一般的人總會散發出不一樣的氣場,令人十分容易辨認。
這種氣場華未央年輕時也曾有過,但後來她學會了如何一絲不漏得收起這種氣息。
因為鋒芒畢露通常並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好事。
華未央知道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大鏢局與縱橫堂最重要的兩個人已然齊聚酉陽集。
"老板,拿酒來。"楚峽放聲道。
"楚爺,您又來啦。"留桑的笑眼中含了一絲畏懼。
楚峽往華未央三人的方向看了看,方又斜睨了一眼那婦人,蠻橫得道:"怎麽著?你楚爺不能來嗎?"
留桑隻好苦笑招呼道:"您來這兒,小店蓬蓽生輝,在下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酉陽集真是有意思。"
雲遮已經掙開了繩索。
他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得整了整衣衫,然後一邊為華未央和黃金炎龍解綁,一邊盯著留桑冷笑道:
"這裏的男人調戲清白姑娘,這裏的鋪子掛人頭賣羊肉。當真是無奇不有啊!"
留桑驚叫道:"你的繩子?什麽時候解開的?"
"我闖蕩這麽多年,怎麽會被這麽點小把戲騙倒?"
雲遮輕笑道:
"那下了蒙汗藥的酒我沒喝,他們也沒喝。這繩子也捆不住我。我隻不過是想看看你們究竟要玩什麽花樣。沒想到這裏的人會如此有趣。"
楚峽幸災樂禍得哈哈大笑,道:
"有意思啊有意思!這看戲的把你們演戲的給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