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黑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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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騷亂過後,就是最艱難的救援時間,

    “韓隊,我已經聯係不到一碩他們了!”

    安寧帶著哭腔看著韓隊,這棟老建築的窗口都在冒著白煙,可無論用長波短波,都檢索不到任何信號,

    “韓慕!!”

    渾厚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輛紅旗汽車停在幾人麵前,周副疾步走到韓隊麵前,

    “情況怎麽樣了,群眾疏散的怎麽樣了?”

    “群眾已經疏散完成,隻是,周洋和我們的幾個同誌被困在樓裏了,”

    “都有誰在上麵?”

    車窗緩緩滑下,一張陌生的麵孔出現在幾人麵前,他的左臉和右臉完全不同,隻有韓慕能看出來,那是子彈打過的痕跡,在他身旁的是老局長

    “行動組舟一碩,技偵組姚諾,法醫組薛井岩,刑偵處薛硯然。”

    “…………”那人有些渾濁的眼睛閃動了幾下,

    “他們都在一起嗎?”

    “最後的監控顯示,井岩和姚諾在一起,硯然和一碩在一起。”

    那人鬆了一口氣,垂下眸子,隨即看向老局長,

    “不用過於擔心了,你們的人會好好下來的。”

    “為什麽?”韓慕不死心繼續問道,

    “小時候受過忍耐力的訓練,用皮帶抽打肌肉最脆弱的位置,久而久之也就練成了耐受力,所以不用擔心。”

    他的表情是一種坦然,好像得到了一個趁手的武器,

    韓慕心中出現了極度的不安全感,比之前感覺到的更加強烈,他以為薛家姐弟是捧在手心裏的珍珠,生怕磕了碰了,想起了老局長告訴過他的,在救援隊帶走兩個孩子的幾年裏,老局長整整五年都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

    所有人都知道,天生的反社會人格,作為矯正,訓練他們也無可厚非。

    在硯然還沒有來到特勤處時,井岩總是一個人工作到半夜,然後獨自回到公寓,去年大年三十,要不是郝苟送了個台曆給他,他可能都沒有意識到,

    他習慣獨自一個人解決問題,包括解救周洋,他在做這些事情之前已經默認,沒有任何後援,任何幫助,所以在監控中最後幾個畫麵中滿身是血,卻沒有絲毫膽怯,

    硯然和他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能信任的,隻有對方了。

    韓慕心裏有些不大舒服,甚至發寒。

    咚咚咚!

    捶門聲重重響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咚!

    “……消防通道的門,還愣著幹什麽!!”

    門把被艱難地一旋,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下打開了。

    所有目光集中的焦點,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寒冬臘月隻穿著一身黑色短袖,血不斷從額頭、四肢往下流,承受著令人難以想象的巨大痛苦,隻見年輕人竭力向前走著,身後背著一個已經昏迷過去的人,拖著一個被打的看不清五官的黑衣人,

    醫院大樓門前這塊空地瞬間變成炸開的油鍋,刑警們一口氣衝下來車,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已經衝上前去,將他背後的人接了下來。

    “井岩!!”

    韓慕衝上去,堪堪接住要躺在地上的井岩,

    “姚諾暈過去了,然後……那個人,是越南人,我還留了他一口氣。”

    “好好好,你先休息……醫生。”

    井岩連忙按住韓慕的手,喘息劇烈的說道,

    “我不要緊,”看他的警服袖子被自己摸出來一個血手印,連忙縮回去,

    “我姐呢?”

    韓慕一愣,他的五官比例十分完美,盡管滿臉鮮血,目光卻像是一個執拗的孩子,單純又倔強。

    “她在天台上,還沒下來。”

    “哦。”

    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件襯衫,套在血跡斑斑的短袖身上,從腰上抽出一把匕首,借著力站起來,跌跌撞撞了就又要往裏走。

    “你不要命了!”

    這時隻見郝苟不知道從哪兒衝出來,手裏還提著一件軍大衣親自披,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不由分說的披在井岩身上,

    “等著,你既然信任硯然,就應該相信她能活下去,你不想讓她擔心你。”

    井岩在郝苟含血的字音裏心頭一緊,正當這時,突然隻聽不遠處爆發出刺耳的“樓要塌了!!”

    那驚慌的尾音中滿是不祥, 警戒線外的人發出一陣陣驚呼,眼看就算頂樓的結構再結實,也頂不住多久。

    “薛硯然,去三樓窗口找繩索滑下來,我們已經撐不到1樓了,”

    一碩打量著窗口與安全氣囊之間的距離,等他們解決完所有人,大樓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三人被困在了五樓,

    “你確定?”

    “身體還行嗎?”

    薛硯然剛轉過頭,看到周洋跟的極其勉強,

    “周洋不太行,”她看向一碩,周洋剛從危險的深度昏迷中醒來,剛才又受到驚嚇,沒恢複狀態,??這種病態的虛弱對現在的狀況是毫無幫助的,

    想到這兒,硯然抬腳往周洋那兒走去,房頂上搖搖欲墜的碎石讓他們每一步都顯得極其艱難,

    “上來。”她蹲下身來,

    “……我”周洋剛想說些什麽,樓頂上的一塊碎石墜下,正衝他的額頭,他也認命的閉上眼睛,

    “閃開,”硯然將他猛的推了一把,被掉下來的石頭砸中,頓時,鮮血直流。

    血液也模糊了眼睛,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硯然,”一碩把跟自己鎖在一起的張航甩開,“你還能看見我嗎?”

    “……我不重要。”她正對著周洋,“我們把你從閻王殿門前帶回來兩次了,這兩條命,是你欠我的。”

    硯然都很清楚,周洋在張航手裏絲毫沒有掙紮是因為失去了求生欲望,方才也是,不管真相如何,一碩和周洋得出去,

    她伸出手,“把張航跟我鎖在一起。”

    “好。”

    一碩沒有多想,解開手銬,將硯然和張航鎖在一起,他們要跳窗,隻能一帶一了。

    砰——

    從冒著白煙的一出窗戶傳來了玻璃被打碎的聲音,井岩第一時間衝過去,一道他十分熟悉的側影站在窗口,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快,繩索,繩索,”韓慕焦急的衝一邊的刑警喊道,窗口的兩人後退了一步,幾個鐵鉤破風而至,結結實實的掛在了窗台上。

    這時,硯然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銬有些許晃動,轉頭向下看去,張航正悠悠轉醒,

    “一碩,手銬鑰匙。”

    “…………”一碩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些異樣的情緒,

    “愣著幹什麽?”

    當時韓慕被叫到局長叫去辦公室回來時,和他也提過幾句,

    “他掀不起來什麽波浪了,”一碩避開她的目光,抓緊了自己麵前的繩子,身後周洋正死死勒住自己,“快下去,”

    “……怪”

    硯然的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低頭看去,腳踝血流如注,張航已經醒了,手裏握著一個玻璃碎片,

    “你的同伴已經拋棄你了,反正任務失敗了,我也活不下去,不如找個人墊背,”倏然住口,陰冷的眼珠死死盯著她,露出了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

    硯然倒好像置若罔聞似的,從那一刻就眼錯不眨盯著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她就這麽靠著牆,像是挺悠閑似的,開口問:“你是聽姓宋的那個慫蛋的話呢吧,”

    硯然的笑容在她滿是鮮血的臉上顯得有些冷酷,開口卻是很柔和的:“我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你以為,我不敢為了自己活命殺了你嗎?”

    “硯然呢,怎麽回事兒,一碩!!!”

    一碩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隻見本來抓住繩子的手突然按住窗台,目光一直往下看,

    “糟了。”

    井岩已經把剛剛裹好的白繃帶重新撕下,抓住繩子,正準備往上爬,

    啊——

    一聲慘叫過後,一道敏捷身影抓住繩索,單腳蹬著牆麵,慢慢從上麵滑下來,手上有太多道血痕,已經感覺不到了疼痛,人影快到一樓窗台時再也堅持不住,重重的摔在安全氣囊上,

    “硯然!!”但一碩還沒來得及去扶就被井岩一把推搡開了,隻見她的一端手銬鎖著自己,另一端手銬隻剩下一隻手,腳踝的鮮血還在不斷湧出。

    可能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硯然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心跳130次每分,血壓一百零三 八十五”

    “血氧飽和度掉到70了”

    “快準備栓塞劑”

    嘭

    嘭

    嘭

    每一聲心跳都像寂靜深海裏出現的龐然大物,越來越急促,劇烈地鼓動耳膜,蓋過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那是心跳驟停的先兆。

    在這樣的瞬間,她的神智卻異乎尋常清楚,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不過,真的很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