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如一記沉悶的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李氏的心口上。

    “杜姑娘是你的女兒，有您疼愛；可玥兒也有疼愛她的家人。”

    此時此刻的李氏，早已泣不成聲。

    蘇蔓沒有再開口了，而是遞給了她一方絲帕。

    一盞茶後。

    李氏的情緒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在青州城，人人都以為我和杜冰感情親厚鶼鰈情深。”李氏苦笑了一聲，自嘲般的牽起了唇畔。

    “可杜冰，人如其名，他的性子真的很冷！成婚多年，他待我雖然敬重，卻無寵愛。”

    “當年我生燕芳的時候，府中那位備受他疼愛的夢姨娘故意買通了產婆來害我，以至於我在生燕芳之後便傷了身體，再也不會有孕了。”

    李氏輕垂眼瞼，無聲的落淚。

    “即便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夢姨娘，他也不曾為我主持過公道。這些年來，與其說我們舉案齊眉，倒不如說我們相敬如冰。”

    “我一直安慰自己，隻要燕芳能夠健康的快樂的長大，我便什麽都不求了。”

    “直到兩年前……”

    對於李氏來說，那是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也是一段她不敢回憶的噩夢。

    “兩年前的五月十九，天氣很不好，雷雨交加，氣候沉悶。”李氏仔細的回憶道，“恰逢幾日前燕芳染了風寒，我便一直留在府中照顧她。”

    “燕芳燒的很厲害，哭鬧著要見爹爹，甚至還打翻了藥湯。無奈之下，我隻好派人去書房請他。”

    “哪曾想，他竟然不再府中。”李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後來我才知道公爹，也就是杜太師當日來到了青州城，去了花神廟。”

    “那天的風雨實在是太大了，我擔心他們，便交代了嬤嬤好好照顧燕芳，然後我便乘著馬車去了一趟花神廟……”

    “其實當時我比王大人先一步走進花神廟，當時有一隻野貓從側殿之中躥了出來，我被嚇了一跳。”

    “後來我聽到側殿那邊有動靜，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結果眼前的那一幕……實在是齷齪不堪。“

    李氏做夢都沒想到她素來敬愛的公爹，竟然那樣無恥……

    誰能想到高高在上位高權重的杜太師竟然是個道貌岸然之輩！

    “那般惡心的畫麵，我做夢都想要忘掉……可是當我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王大人衝了進來。”

    “而欺辱弱女子的之人，也換了張麵孔。”

    “我聽到王大人喚了他一聲叔父。”

    “等我想要再查探個究竟的時候，隻覺得脖頸上傳來了一陣鈍痛。最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後來我醒了，已經回到了自家府中。”

    將埋藏在心底的那個沉甸甸的秘密說出來之後，李氏忽然覺得無比輕鬆。

    “杜夫人，將來到了金鑾殿上，你可還願意說出事情的真相？”

    蘇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溫和的問道。

    李氏猶豫了很久，最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沈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並非孤身一人，李家與杜家是多年的姻親，更何況我膝下還有燕芳……我知道我這樣的回答，你會很失望……可是我……別無選擇……”

    “如果我能給夫人另一條路呢？夫人選不選？”

    蘇蔓明白她的感受，也理解她的苦衷。

    所以她並不曾責怪她，而是語氣溫柔的問道。

    “沈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可以與杜大人和離，帶著杜姑娘離開杜家。”

    “這？”

    李氏愣住了！

    “杜冰犯下的罪行，與夫人無關，與杜姑娘也無關。”蘇蔓看著她的眼睛，誠懇的說道，“可是夫人你隱瞞兩年前的事情，害青州刺史王達益瘋癲了兩年，已經犯了包庇罪。”

    “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夫人應該明白吧？一旦確定了杜太師的罪名，整個杜家都會被連根拔起，到了那個時候，夫人覺得杜姑娘在杜家，還會有立足之地嗎？”

    聽著蘇蔓的分析，李氏心驚不已。

    “夫人不必急著答複，左右我們還要在青州逗留幾日。”

    看著她左右為難的神色，蘇蔓溫柔的勸說道，“今日我便不留夫人了。”

    “來人啊，送客！”

    “娘，杜姑娘說她有話想要同您說。”沈二丫急急忙忙的走進了房間，著急的說道。

    “那就有勞夫人再稍等一會兒了。”

    “好。”

    片刻之後，蘇蔓見到了杜家嫡女杜燕芳。

    “沈夫人，我有證據可以證明我祖父，也就是當朝杜太師是個殺人凶手。”

    麵容倔強的小丫頭雙手舉著一隻泛黃的卷軸，遞到了她的麵前。

    蘇蔓並沒有立刻伸手去接，可是深深地看著小丫頭的眼睛，語重心長的問道，“杜姑娘，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大義滅親。”

    杜燕芳表情平靜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半個時辰後，李氏如願以償的將杜燕芳接回了府。

    可她的心，無比的慌亂。

    “娘？”察覺到了自家娘親的情緒有些低落，杜燕芳親昵的挽住了她的胳膊，輕聲問道，“您怎麽了？”

    李氏沒有回應，而是靜靜地看著身旁的女兒。

    她的燕芳今年才六歲，落落大方，活潑伶俐。

    燕芳是她唯一的女兒，也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她們母女，隻剩下彼此可以依靠了。

    “娘？”

    “燕芳，我想與你爹和離。”

    李氏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開口道，“我與你爹，早已相看兩厭，與其繼續折磨彼此，倒不如放過對方……”

    杜燕芳有些詫異的挑眉，目光深處多了幾分擔憂。

    她沉默的好一會兒後，輕輕地攥住了李氏的手。

    “娘，如果這是您的決定，那我會尊重您的選擇。”

    “燕芳，你……你不阻止娘？”

    李氏沒想到女兒的反應會如此的平靜。

    這實在是超乎了她的意料。

    “娘，我知道這些年您在府中過的並不快樂。”

    杜燕芳看著她的眼睛，笑容乖巧的說道，“夢姨娘行事乖張為人狂妄，仗著爹爹的疼愛，她從來都沒有將您這位杜夫人還有我這個杜家大小姐放在眼裏，您總覺得我還小，不懂這些。”

    “其實我什麽都懂。”杜燕芳表情平靜的說道，“如今您想開了，我很開心。”

    “娘，我支持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