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的四位姨娘是怎麽想的，李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是出於仁義才告訴了她們自己的打算。

    至於她們以後的打算，與她無關。

    “娘，”杜燕芳走進了花廳，心疼的問道，“你昨晚是不是有沒有休息好？”

    “你爹昨晚總起夜，娘的確沒有休息好。”

    李氏輕歎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苦澀。

    前兩日，她對杜冰提出了和離的想法，結果卻被杜冰一頓訓斥。

    夫妻多年，李氏從沒想過素來端莊儒雅的丈夫竟然會有那樣粗俗不堪的一麵，甚至說了那麽多肮髒齷齪的話。

    若說之前她還有一絲不忍的情緒，如今她隻想著早點帶女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爹一定很生氣？”杜燕芳心疼攥住了她的手，輕聲問道，“娘，要不然還是讓我去跟爹爹解釋吧？”

    “不可。”

    李氏態度強硬的搖了搖頭，“如今你爹的心情陰晴不定，你別往他的身邊湊。”

    “可是……”

    “燕芳，別再讓娘操心了。”

    李氏看著她，幾乎是哀求著說出了這句話。

    “娘，我知道了。”

    杜燕芳乖乖的應了下來。

    “夫人，外麵有位自稱沈夫人的人，遞來了拜帖。”門房匆匆忙忙的走進了明月園，恭敬地稟報道。

    “快，立刻將人請進來！”

    很快，蘇蔓便被迎進了明月園。

    整個院子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牡丹，一眼望去，錯落別致，美不勝收。

    “夫人很喜歡牡丹？”

    落座之後，蘇蔓微笑著打開了話匣子，輕聲問道。

    李氏卻搖了搖頭，“比起牡丹，我更愛芙蓉。”

    “沈夫人來的時候，可是瞧見了院子裏的各色牡丹？”

    “嗯。”蘇蔓微微頷首，“院子裏的那些牡丹開的極好，顏色款式大不相同。”

    “宮裏的貴妃娘娘喜歡牡丹，所以杜家人都很喜歡牡丹。”

    李氏低聲解釋了一句，可眸底的情緒，分明是酸澀的。

    “當初府邸將將建成的時候，我原是想著尋一處水榭，培育一些芙蓉。”李氏自嘲般的牽起了唇角，“可最終我連這個主都沒有做到。”

    作為杜家的當家夫人，李氏覺得自己近十年的婚姻，是極其失敗的。

    “早該想明白的道理，我卻選擇掩耳盜鈴欺騙自己渾渾噩噩的過了這麽多年。”

    “聽聞夫人已經提出要和離了？杜大人答應了？”

    蘇蔓放下了茶盞，若有所思的看向李氏。

    “他怎麽可能會答應呢？”李氏苦笑著說道，“在他心裏，我便是死，也隻能死在杜府。”

    李氏一直以為她和杜冰之間雖無深厚的感情，可最起碼的尊重還是有的。

    直到前兩日，她才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在她在自欺欺人罷了。

    “沈夫人，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帶著燕芳搬出去了。”李氏想了想，又將一隻灰褐色的長方形錦盒遞給了蘇蔓。

    “這是？”

    “沈家各個院子以及庫房的鑰匙。”李氏淺淺一笑道，“其實今日若夫人不來，我也是要去找您的。”

    “勞煩您將這個盒子交給王爺。”

    “好。”

    “夫妻多年，我打算再陪他過一晚。還請王爺能夠成全。”

    麵對李氏的懇求，蘇蔓沒有拒絕的理由。

    等到蘇蔓離開之後，李氏去了廚房，親自煮了一碗參湯。

    彼時，杜冰正靠在臨窗矮塌上，閉目養神。

    他已經聯係上了父親，他隻要強撐了一口氣等父親到達青州，就能得救。

    可杜冰沒想到一向溫婉懂事的妻子，竟然會趁著他病重的時候提出和離！

    吱呀——

    隨著房門被推開，杜冰聞到了一股濃鬱的熟悉的參湯味。

    “大夫說你的身體有所好轉了，”李氏端著參湯，走到了他的身旁，柔聲說道。

    “你……究竟有何居心？”

    杜冰不悅的眯起了眼睛，目光越發的犀利了。

    “夫妻一場，我怎會別有居心？”李氏苦澀的垂下了眼角，“在你心裏，我當真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嗎？”

    “如今我病重，你竟要和離！”杜冰咬牙切齒的瞪著她，眸底更是一片猩紅。

    “你恨我？”看清了他眼底的恨意，李氏隻覺得可笑至極，“這些年，你寵愛畫夢，你心裏又何曾在乎過我？你是否還記得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發妻？”

    麵對李氏的質問，杜冰緊繃著下頜一言不發，看向她的眼神，越發的冷冽。

    “害你的人是畫夢，不是我。”

    未曾在他的眼底看到半分愧疚或者憐惜的李氏，隻覺得早已心灰意冷的那顆心，越發的疼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想和離並非為了我自己。”

    “那你是為了誰？”杜冰毫不留情的嘲諷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早知道你是這種人，當年我才不會娶你為妻！”

    比起相貌寡淡性情冷淡的李氏，杜冰更喜歡相貌出眾聲音婉轉動聽的畫夢。

    哪怕是畫夢背叛了他，他也不悔。

    “這些年你在青州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李氏隨手將參湯放在了鄰近床榻的案幾上，轉身坐在了杌子上，看向他的眼神，逐漸的沒了溫度。

    “你知道些什麽！”

    杜冰警惕的眯起了眼睛，眼底的殺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還記得你做過的那些事情？”

    李氏悵然的歎息道，“我知道現在你心裏恨透了我，可為了燕芳，我不得不與你和離。”

    “如果你還有一絲良知的話，便想想你膝下的四個孩子。”

    “毒婦！你要是敢傷害孩子們，我必然不會放過你！”

    聽到他咒罵自己的這一刻，李氏隻覺得從前的真心都是喂了狗。

    “如果我真是你口中的毒婦，你又怎麽會有庶出的兒女？”早已紅了眼眶的李氏苦笑著質問道。

    “杜冰，我知道你冷心冷性，更知道你自私自利薄情寡義，可你不妨捫心自問，若杜太師來了，他會放過你嗎？”

    “杜家守護了數十年的秘密，在你手上泄露了出去，便是你以死謝罪，也難解他心頭之恨。”

    “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李氏說完了這些話之後，便起身準備離開了。

    “你我新婚燕爾時，你總誇我煮的參湯好喝，我也盼著能為你煮一輩子的參湯。”

    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慌之色，李氏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嘲笑。

    她笑自己，也笑杜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