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牆邊坐著的蘇程衍，用手撐了一下地，站穩後立即衝了過去。

    經過一夜的焦心等待，他的嗓音早已嘶啞不堪，“醫生，我妹妹怎麽樣？”

    發問的同時，他一直緊緊盯著醫生的臉，生怕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不好的征兆。

    女醫生怪異地看了蘇程衍一眼，一言不發和他擦肩而過。

    蘇程衍幾乎要急瘋，偏偏不能發作，緊跟在後麵追問：“您還沒告訴我，我妹妹到底怎麽樣了呢。”

    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他都沒用這種語氣和陌生人說過話。

    “你是她哥哥？”女醫生突然問。

    蘇程衍點頭，“我是。”

    “讓女孩的父母來吧。”

    蘇程衍心裏咯噔一聲，這是很嚴重了？

    “我，我們和家裏鬧掰了，現在陪著甜甜的，隻有我。”

    父母？蘇靖寒嗎？指望他不如直接自己上吊自殺。

    女醫生的表情更怪異了。

    “好，那我問你，她身上的傷怎麽回事？”

    “傷？”

    “是舊傷，你妹妹被人虐待過你不知道嗎？”

    蘇程衍的心髒猛然一痛，應該是在小叔叔家裏時留下的傷……

    他也是在進監獄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著兩幅麵孔。

    你飛黃騰達時他們阿諛奉承極盡討好，等你落魄時他們又會露出猙獰可怖的嘴臉，狠狠踐踏你。

    他也是在那時才知道，在蘇家不受待見的妹妹，要忍受的不僅隻有孤獨，還有傭人的欺淩。

    見蘇程衍低著頭，女醫生徹底怒了，“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家人？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家人！”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她的命，就不要來麻煩我們費力氣救她！整個醫院所有人為了你妹妹忙了一晚上，可到頭來你連她身上的傷怎麽來的都不知道！”

    看得出來，女醫生在急診室的地位很高，她一發火，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隻是偶爾對蘇程衍投去同情的目光。

    煎熬了徹夜的蘇程衍，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終於在女醫生一疊聲的責問下紅了眼眶，眼角也濕了。

    年輕護士實在看不下去了，“主任，他都在這裏等一夜了，我們讓他去換一下濕衣服他也不肯，您就別說了。”

    女醫生這才正眼看向蘇程衍。

    發現對方眼睛有些濕後微愣。

    也突然覺得不好意思，這麽大個男孩，竟然被她說哭了。

    “我是擔心他是人販子，哪有這樣當哥的……”

    要不是不確定，她早報警了。

    人販子？

    蘇程衍抬起頭。

    還沒搞清楚自己哪裏像人販子，急診室裏突然傳出一陣騷動。

    蘇程衍麵色驟變，奪門而入。

    女醫生反而是慢了半拍。

    裏麵的小醫生早就急得跳腳。

    “李主任，她，她……”

    女主任上前去看，也不禁麵色凝重。

    女孩兒無意識地哼哼，小嘴裏麵一片猩紅，已經咬出血了。

    蘇程衍急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高燒引起的感官暫時失靈，她現在暫時失去了痛覺，所以會做出無意識傷害自己的行為。”

    “阻止她，不然口腔會潰瘍感染。”

    接到指令後，小護士手忙腳亂地往蘇甜甜的小嘴巴裏塞棉花，可是沒用，廢了好大力氣塞進去不久就會被吐出來。

    “讓一下。”蘇程衍的聲線沉著下來。

    眾人不由自主地給他讓出一條通路。

    在無數道愕然的目光注視下，蘇程衍半跪在床側，把手指緩緩探入蘇甜甜的嘴巴裏，看到了腥紅一片的口腔時，眉毛明顯地蹙了起來。

    昏迷狀態的蘇甜甜應激地想咬緊牙關，雖然小孩子的咬合力不夠，但在這種反射條件下，她的牙齒像機器一樣不受控製地收緊。

    蘇程衍悶哼一聲，手指像要被咬斷了一樣，但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查看了幾番妹妹嘴裏的傷口後，向拿著藥的棉簽的護士伸出手：“給我。”

    小護士急忙把藥遞了過去。

    蘇程衍小心翼翼地把棉簽探入妹妹嘴裏，蘸著藥水，處理完畢後他又塞了一塊棉布進去。

    等把手指抽出來後，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被咬的有些血肉模糊了。

    但蘇程衍卻明顯地鬆了口氣。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震撼到了。

    就連一直看不上蘇程衍的女主任也不禁側目。

    而這時，昏迷的蘇甜甜終於睜開了眼睛。

    急診室裏一片歡呼。

    “醒了，醒了！”

    “小姑娘真了不起，自己挺過來了。”

    “這回應該沒事了……”

    蘇程衍根本不知道妹妹什麽情況，聽醫生們都這麽說，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慢慢湊過去，“甜甜，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想起醫生說的，妹妹可能有失聲的情況，蘇程衍又緊張地說：“甜甜，你先叫一聲二哥聽聽。”

    蘇甜甜：“……？”

    她這是在夢裏？

    可是這夢也太真實了。

    而且，她為什麽要在夢裏夢到蘇程衍對她好啊！

    難道不應該夢到把蘇程衍大卸八塊麽？

    真晦氣。

    蘇程衍急了，“甜甜……？甜甜！”

    他紅著眼睛看向醫生，“醫生，我妹不會說話了！”

    女主任也擔心蘇甜甜不會說話，她上前，試探性地問：

    “可以喊一聲阿姨嗎？”

    蘇甜甜搖頭。

    蘇程衍差點哭出來，“我妹妹真的不會說話了……這怎麽辦？醫生，醫生我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妹妹！”

    他真恨不得打自己自己耳光，怎麽就能做出那麽混賬的事情？如果妹妹有了三長兩短，那都怪他啊！

    醫生也很焦急。

    “不應該啊，檢查各項指標都正常的。”

    “不排除有意外情況的發生……”

    “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女孩，可惜了啊。”

    蘇程衍再也控製不住發酸的眼眶，淚水模糊了眼睛，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席卷了他。

    就在這時。

    一直不吭一聲的蘇甜甜，突然脆生生地開了口。

    “醫生姐姐這麽年輕漂亮，怎麽可以喊阿姨呢？應該喊姐姐才對。”

    “啊……哈哈，對對，你真可愛。”

    女主任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喜笑逐開，抹了抹蘇甜甜軟乎乎的臉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