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皇家別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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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辰橫抱著孟星瀾腳步不停,掠過樹梢房簷,一路避人耳目七拐八繞,行了不少路,最後徑直跳進一間小院。
這間院子像是被空置了段日子,地上攢著不少飄落的幹枯葉子,石凳石桌上落滿灰,一隻木桶橫倒在井邊。
他滿臉獰惡放下孟星瀾,也不去看她,自顧拿袖子去擦石凳上的灰塵,用力擦幹淨後讓她坐下。
“有哪兒傷著嗎?”他又去擦第二隻石凳,悶著頭問話。
孟星瀾低聲回答:“胳膊,左邊的的胳膊,脫臼了。”說著嘴裏絲絲吸氣。
陸知辰聞言一驚,立刻檢查她的左手。緋紅色外袍袖口沾著星星點點血跡,那是鄭子清的血。他不放心,一把將袖子拉高,白淨的細瘦胳膊上並無傷痕,果然隻是脫臼。
他咬著牙說:“你忍著點,我給你推回去。”
孟星瀾也咬著牙,點點頭。
像脫臼這樣的小事情,習武之人並不陌生,找人推回去即可。往常鏢局裏的糙漢脫臼了,他不假思索上前一把複位,穩準狠,通常還會接著一掌打下去再嘲笑對方幾句。
他捏著孟星瀾的胳膊琢磨,瘦歸瘦,也不全是骨頭,捏起來軟軟的。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沒把握,怕自己控製不好力道,反而傷了她。
他試著往上輕輕托一下,孟星瀾滿頭冷汗,輕聲喊疼。
他又試著加重力道往上推,星瀾連聲慘呼,一迭聲地叫疼,整個人痛到輕輕顫抖。
這種事情就是不能心軟,越是試探越是疼痛難忍。
陸知辰站起身來,在院子裏打轉,想著還得他來解決,就算送到醫館去也不見得一把能推上,白白讓她受更多苦。
他走到孟星瀾身後,俯下身來,把她整個人側身攬進懷裏,頭靠著他的右肩。見孟星瀾轉著臉去看自己胳膊,又伸出手來捏她下巴,強行把她的臉埋進自己胸口。
“不要怕,很快就好。”他柔聲安慰,懷裏的人好像點了頭,又好像搖了頭。
深吸幾口氣,又緩緩吐出,陸知辰冷靜下來,不去想無關緊要的事,把右手按在她的腰上防止亂動,隻用左手虛握她的胳膊,手指一寸一寸上移,直到左肩那個反常的位置。手指猛的發力,孟星瀾悶哼一聲,又是滿身冷汗。
好在這次成功推上了。孟星瀾拿右手手肘頂開他,大口喘氣,仿佛剛剛差點被悶死。
陸知辰如釋重負,又恢複剛才凶悍的神情,帶著怒氣張嘴就罵:“逞什麽強,也不掂掂自己分量,差點死了知不知道!”
孟星瀾不敢苟同:“我一個人打了六——”
陸知辰打斷她的話,暴躁不已:“你腦子有沒有病啊?鄭子清是練家子,你先刺傷他,他把你當場弄死合情合理。那麽多人證在場,你死了就死了,他屁事沒有,知不知道?”
生氣歸生氣,他還是一邊罵著一邊去井口打了桶水。然後進屋子裏拿出兩個粗陶碗,就著井水衝洗幹淨,給她倒一碗水放在石桌上。
孟星瀾安靜聽著,心知他說得對,賤民的命不值錢,殺了賠銀子就是。鄭子清先拿家丁消耗她,再一舉把她殺了。都是他的人,做的證肯定利於他,心思果然狠毒。先前是她想錯了,還以為隻是打架鬥毆而已。
她看一眼麵前盛著水的碗,淡淡道:“我不喝生水。”說完把眼睛別開,也不去看陸知辰。
陸知辰氣瘋了,抬手把那隻碗連著水掃開,粗瓷碰到牆壁,啪的一聲死無全屍。他跟孟星瀾說這麽多,她卻連個錯也不認,喝個水居然還挑三揀四。
“誰慣的你一身臭毛病?當真是身嬌肉貴!再不聽話老子把你賣進娼院去!”
孟星瀾思索多日的夢想突然照進現實,隱隱有些激動,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想去娼院的方式和被賣進去完全是兩碼事。
她試著活動左手,果然大好,隻要不用力,幾乎沒有痛感。有一說一,今天要不是陸知辰幫忙,她可能已經斷氣了。
“我救過你,你這次也救了我,咱們兩清啦。”孟星瀾試著友好一點,坐在對麵的少年性格真極端,浪起來戲子都扮不出他的流氓腔調,發起火來比老孟的脾氣還臭。
“什麽兩清?”陸知辰沒回過神來,怎麽就兩清了?
“……謝謝?”孟星瀾一時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欠得更多一些。
她還是懂得感恩的。陸知辰心裏一暖,語氣也軟下來,又倒一碗水給她:“趕緊喝,嘴唇幹透了。”
孟星瀾顧左右而言他,勉強擠出個笑容,特別有禮貌問道:“我可以回家了嗎?”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滿意就放你走,不滿意……”他湊近孟星瀾,一臉凶相,“賣掉!”
“行行,你問。”好漢不吃眼前虧,孟星瀾今天死裏逃生後,特別有求生欲。
陸知辰臉色這才好轉一些:“為什麽不理我?為什麽不讓我幫你?”
孟星瀾仔細思考一會兒,特別正義凜然地說道:“凡事還得靠自己,你幫得了我一時,幫不了我一世。”她當然有很多理由不讓陸知辰幫忙,比如不相信他的武功,也不認為這是他應該插手的事情,還有自己過於自大對形勢的誤判。
“你可知道,如果今日死了,這一輩子就結束了?”
“嗯,知道。”確實有點後怕。
“你也幫過我的。”陸知辰心頭莫名湧上一陣酸楚,“沒有你,我的傷不會那麽快好。可今日我明明在,你卻不肯求助於我。你要是死了,我就沒法再報答你了。”
孟星瀾歎口氣,解釋道:“當時我救你,隻是因為你在我家裏。下回你躺到街邊去,看我救不救你。再說了,隻是舉手之勞,我沒想過要你報答。”
她直視陸知辰雙眼,坦坦蕩蕩再次強調:“從沒有打算要求你任何回報。”
陸知辰過去滿耳聽聞的都是世間齷齪不堪下流無恥的交易勾當,從未想過還有不求回報的援手,一時不敢相信愣在當場。
“所以今日謝謝你。如果你要我報答,也是可以的。我爹會給你銀子,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她站起來整理衣服準備離開,打了這麽久,身上血漬泥漬髒得不行。後背依舊火辣辣地痛,也不知道有沒有血漬透出衣服,她得快一點回去找二叔治傷。
外袍除了髒,還破了幾處,她想把外袍脫了扔掉,又顧忌著陸知辰在場,不太好意思當著麵扔,隻好繼續穿在身上,著急問道:“我可以走了麽?”
陸知辰低頭看她沒碰過的碗,穩穩坐著沒動,又問:“為什麽不喝?怕我下毒嗎?”
一個等不及要走,另一個問題連綿不斷。
孟星瀾不耐煩道:“我真的不喝沒煮過的水。”
“那我去燒水,坐下等著。”
她隻好坐下等著,此地壓根兒不知是哪,出門也不知道怎麽回去。形勢比人強,她隻能聽話等著。
陸知辰燒開水,又小心吹涼遞給她,看著她一口氣喝了半碗,終於欣慰地笑笑。
日頭有些偏西,兩人出了小院,往侯府方向走去。
“我要去賀昉巷的廣濟堂。”她現在這個樣子相當狼狽,不敢直接跨進侯府,別說孟執堂會發火,連孟管家都要問東問西,所以得有策略地回家。
“你二叔在鋪子裏?”陸知辰自然知道廣濟堂是孟執堂的結拜義弟開的藥材鋪。聽說不坐診隻賣藥,憑借幾個獨家跌打配方,生意還算維持得不錯。
“太陽沒落山之前,都會在的。——哎呀,我頭發散著!”孟星瀾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披頭散發,竹節桃木簪早不知道丟哪裏去了。她拿手攏著亂翹的發尾,縮到陸知辰身側,竭力躲開行人詫異的目光。
陸知辰看她一臉懊惱的樣子,別過臉去忍不住哈哈直笑,伸手遞給她一支銀簪。剛才經過一間首飾鋪,他順手拿的,就知道用得上。
孟星瀾道謝,邊走邊把頭發理好,暗自腹誹果然是個流氓,隨身帶著不知哪家姑娘的首飾。
兩人一路無話,一前一後走著,看不出來是同行的兩人。
遠遠地瞧見廣濟堂招牌,孟星瀾低聲說:“不用送啦,我到了。再見!”也不去看身後的人有沒有離開,自己快步朝鋪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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