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義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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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星瀾主仆連著三日拜訪義莊,跟小乞丐們混得極熟。
    她毫無架勢,也不嫌髒,什麽粗活都幹。為了讓伍安福教她些真本事,甚至駕著馬車來,把好吃好喝的塞滿小廚房。
    少年們吃人嘴短,把師父教的本事傾囊相授,幾人圍在屍體前嘀嘀咕咕,大半天就過去了。
    板著臉送走孟星瀾,伍安福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憂心忡忡:“叛變了啊叛變了啊!幾隻燒雞就把你們收買了!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啊?”
    少年們嚼著肉幹笑嘻嘻地:“咱們是聽風養大的崽子,二公子的娘子對咱們好,怎能叫叛變呢?師父您這話說得不厚道!”
    “對啊對啊!”其餘人一起附和。
    “她是個周人!”伍安福瞪眼,再次強調,“別忘了大楚的皇族怎麽死的,都是死在周人手裏的!”
    少年們低頭沉默,他們自小被教導為大楚複仇,卻不知道做什麽才算是報了這個仇。
    “孟姐姐嫁給二公子,算楚人了罷?”一個少年突發奇想。
    氣氛立刻恢複活躍。
    “對呀對呀!夫家是楚人,自然是楚人!”
    “孟姐姐算楚人的,師父您別老針對她。”
    “就是!您這幾日喝的酒都是孟姐姐送來的!”
    伍安福氣得滿臉通紅,即使滿麵大胡子也能清晰看到額頭上青筋暴出,麵皮黑紅。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學武功不行,打嘴仗倒厲害!給我出去圍著墳地跑十圈!”
    小廚房終於安靜,伍安福摸摸這隻燒雞,又掂掂那瓶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孟星瀾怎麽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呢?
    他久居太京,得到孟星瀾的消息還是陸肇來了太京之後。這混小子白日做事極有分寸,夜裏就是個混賬王八蛋,賭遍城郊小鎮的賭坊,看人不順眼就揍。
    想著師侄年紀不小了,伍安福好心給他安排一門親事,用來定定他的性子,沒想到陸肇目無尊長把他揍了一頓。
    這真是……
    直到大公子來信,他才知道陸肇居然有個貴族出身的娘子。嘁!陸肇的嘴可真夠嚴的!
    能被陸肇這樣的混混死皮賴臉求成親,估計孟星瀾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主兒。而且大公子指示,陸肇不聽話就用孟星瀾威脅他。所以伍安福向來覺得孟星瀾一定是太過軟弱可欺才被小混蛋纏上。直到前陣子一場盛世煙花,他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哪個深閨女子能博得逮誰罵誰的裴相的歡心?
    又有哪個深閨女子敢帶個侍衛就闖放死人的地方?
    哎,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沒想到孟星瀾如此平易近人,雖然話不多,但做的事很到位,是個聰慧的妙人兒。伍安福笑嗬嗬地撕了隻雞腿來啃,周人就周人吧,小崽子說得有道理,嫁給楚人可不就是楚人了麽!
    太陽又升沉好幾輪,孟星瀾每日一早帶著侍衛來義莊,夕陽西斜即回城。
    伍安福教得仔細,孟星瀾有基礎,學得也很快。藺澤避開她,把小崽子們帶去墳地指點劍法,一招一式教得很認真。
    除了伍安福始終不肯跟藺澤比劍,這幾日大家都有事做,日子過得很安寧。
    直到上官霄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獨自前來的,沒有帶侍衛。馬停在義莊門口,他盯著石碑看了又看,實在有些不信孟星瀾每日早出晚歸是來這個地方。難道是大周的探子窩?可日日前來是不是做得太明顯了?
    他進門見到孟星瀾正與一虯髯大漢在院中下棋,藺澤侍立一旁。
    探子窩無疑了,誰會跑義莊來下棋。
    “下完再說。”孟星瀾隻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沉思。
    虯髯大漢和藺澤分別對他拱拱手,都沒說話。
    上官霄本不是有耐心的人,但他對孟星瀾又極有耐心,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他低頭看這個作姑娘打扮的寡婦,垂著頭,眉眼全在陰影中,額頭光潔,手指纖細,她很耐看。
    上官霄心底泛起一絲漣漪,想到她的身份,又想到他剛接獲的消息,這絲漣漪緩緩蕩開去,心底恢複平靜。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
    他是要襲爵的世子,將來還要統領軍隊,這意味著他隻能娶本國女子為妻。何況孟星瀾還是寡婦,連入府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隻要孟星瀾願意,他就……他可以為她爭取長輩同意,再說兩國也不見得一定打仗啊!
    伍安福感覺院裏多了個人後,陽光就沒那麽溫暖了。他戰戰兢兢輸了棋,然後趕緊抱著棋盤躲進小廚房,扒拉門縫往外看。稀奇,上官世子居然找來義莊,他要跟孟星瀾說什麽呢?
    蹲身福了個禮,孟星瀾略帶歉意:“有勞世子等候。”她不必問世子如何找到這裏的,自從那夜煙花後,隻要跨出相府大門,她身後必有眼線。
    大多數能被藺澤甩掉,有些甩不掉的,就隨他去了。所有的行為,她早已準備好應對說辭。
    上官霄皺眉看她麵帶微笑的臉龐,低聲說道:“陪我出去走走,我有話跟你說。”
    孟星瀾點頭,又轉身示意藺澤跟上,便隨上官霄走出義莊大門。
    門外是一片荒野,一側高高低低全是墳堆,一側除了條土路外,隻有沒過小腿的草叢。
    真是沒什麽好景致!
    孟星瀾陪他走了一段,什麽話都沒說,以不變應萬變。
    “城關開了的那日,我便派人去順京打探你的消息。”上官霄邊走邊說,右手按在劍柄上。
    “哦!”孟星瀾不怕他查,全順京都知道她是個寡婦。
    “原來你成親是為你爹衝喜,聽說還特地挑了個不久於世的新郎。”
    “……”這是關於她成親的第幾個版本了?孟星瀾腦袋有點發懵,看來世子的人還真去順京大街上問過百姓。那陣子她躲在府裏,並不知道街麵上到底怎麽流傳她的婚事。
    勉強笑笑,她回道:“世子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
    犀利的鷹眼盯著她,上官霄問:“我直接問你?你會如實回答嗎?”
    “自然是會的。”孟星瀾仰著臉嚴肅認真。
    “義莊……是大周探子交換情報的所在嗎?”
    “不是。我來義莊是因為這裏死人多過活人,清淨。”
    上官霄笑著搖頭:“第一句便是謊話。”
    “既然世子不信,那便請回罷。”孟星瀾調頭就走。
    “等等!”上官霄拽住她的手腕,忍了忍才道,“我信!”回頭派人拷問那個下棋的男子,不怕問不出來。
    一道白光閃過,藺澤的劍直衝上官霄門麵而來。他見上官霄無禮,立刻上前護主。這還有什麽好想的,陸肇說得對,誰欺負孟星瀾,他把人弄死就行了,不用想太多!
    上官霄斜看他一眼,放開孟星瀾,拔劍迎上。兩人心無旁騖,籠在一片劍影中,你來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孟星瀾沒興趣看他們打架,快步走回小廚房,尋了個凳子坐下,輕撫眉頭讓自己冷靜。自從上官霄找來,她渾身都覺得不對勁,好像有大事要發生。
    伍安福見她折返,小心地陪著笑臉打探:“那位貴人呢?怎麽就您一個人回轉?”
    孟星瀾溫和笑笑,說道:“伍叔,讓孩子們出去躲陣子罷,這裏很快要被搜查了。”
    “這……”伍安福摸不著頭腦,他就是衙門的人,這也是衙門的地盤,怎麽就要被搜查了?
    她的雙眼出奇明亮,語氣嚴肅:“上官世子懷疑我是聽風的人,此處是聽風的老巢。”
    伍安福大驚,連聲嚷道:“不可能不可能,此地是太京府衙的地盤,什麽聽風聽雨的,一概沒有聽說過!”
    孟星瀾拔出寶銀匕首,輕輕抵在伍安福的胸口,麵帶疑惑問道:“阿肇說這裏是聽風的老巢。伍叔,我該信你,還是該信阿肇?”
    “阿肇……”伍安福咽下一口唾沫,抖著聲音問,“阿肇是誰?”
    孟星瀾見他沒有上鉤,隻得把匕首收起,聳著肩歉意笑笑:“既然此地與聽風無關,那便無需防範上官世子。”
    她的目光掃視四周,平淡從容,好似自己剛剛並沒有拔出匕首威脅過伍安福。
    “這些日子承蒙關照,以後我不再來啦,您老保重。”孟星瀾行禮告別,離門口還有一步路,又頓住身形,“如果您能聯係到聽風公子,告訴他,我想見他一麵。”
    伍安福望著她纖瘦的背影愣愣出神,滿肚子疑問。這孟星瀾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聽風有大公子和二公子,而孟星瀾隻說聽風公子,顯然對聽風了解得並不多。還好,混蛋臭小子的嘴守得挺嚴。
    二公子才離開不久,所以說孟星瀾口中的聽風公子,應該指大公子。她大概還不知道大公子是誰,才想叫他牽線搭橋。
    這座橋他要不要搭呢?伍安福陷入沉思。
    上官霄和藺澤勝負已分,兩人一前一後走回義莊,找仵作伍安福簡單包紮。
    孟星瀾倚著木門閑望兩個滿身是傷的男人,覺得他們太無聊了。不過藺澤打贏上官霄,她還是挺高興的。藺澤好像沒什麽愛好,就喜歡打架,以後得多給他製造些機會才是。
    她不想問上官霄找她什麽事,直覺不是好事,能拖一刻是一刻。
    可是她不就山,山便來就她。
    上官霄告訴她,大周九王爺任輔政王後,便恢複了她爹孟侯爺的爵位,還給了個二品官職。然而孟侯爺認為九王爺輔政不合禮法,拒絕履任,於是被下了大獄。
    孟星瀾抬頭望一眼天色,隻說了三個字便暈了過去:“回相府。”
    藺澤片刻不敢耽誤,立刻抱著她一路策馬揚鞭回相府找李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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