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目力所及的範圍，黑衣人的數量就是侍衛的三倍之多，如果林中還有後援……上官霄無意戀戰，給侍衛打個手勢，準備護送孟星瀾離開。
    隻要他和孟星瀾衝出包圍圈，一路不停歇趕到拓州，便能得到驍遠軍的庇護。
    可惜陸知川沒有給他逃跑的機會，他帶來的人武功不俗，而且顯然相當有默契。包圍圈一步步縮小，殺出重圍的難度不低。
    無人說話，隻有刀劍相拚發出的刺耳金屬聲，以及悶哼聲和倒地聲。侍衛們掩護主子拚死反抗，上官霄護住孟星瀾劍不離手，殺紅了眼。
    一道熱血潑灑在孟星瀾身上，把她嚇得一個激靈。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殺戮的殘酷。幾乎身首分離的屍體，敞開的飆著鮮血的傷口，以及空氣裏彌漫的濃重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在移動，隻有她呆呆站在原地。
    耳鳴聲響起，單調的聲音貫穿腦海。她淚眼婆娑看不清四周，心裏隻有兩個字：“陸肇！”天底下能救她的隻有陸肇，可他不在！
    上官霄的人因為護她死了一地，聽風公子要把她送去太京。她悔恨無比，為什麽要逃，連累這麽多人死去？
    “我果然是個災星！”孟星瀾搖搖欲墜，不住低聲自語，“我錯了……我錯了！”
    她跪下向陸知川求饒，大聲懇求：“大哥求你住手！求你放過他們！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上官霄就在她身側，聞言簡直不敢相信：“你大哥？！”他踢開一個黑衣人，一把將孟星瀾拉起來厲聲質問，“他是你什麽人？”
    孟星瀾抬眸，怯生生地望著他，輕聲說：“是我大哥，是我夫君的兄長。”
    一咬牙，上官霄立刻將她圈在身前，劍刃貼在她的咽喉處，大喊：“都給我住手！”
    雙方停手。侍衛重新圍攏，都跟在他身後，戒備盯住周圍黑衣人。
    陸知川笑著搖搖頭，隻對孟星瀾說話：“你看罷！早跟你說了，在我身邊才安全。”
    上官霄目光冷意森森，啐了一口怒道：“周人果然奸猾！”
    陸知川隻是笑笑，並不說話，好似看死人一樣的目光輕描淡寫從上官霄臉上劃過。
    “退開，不然我就殺了孟星瀾！”
    陸知川笑意更甚：“你若願意做這事，倒替我解決了個大麻煩。”
    劍刃又往上提了一寸，頸間肌膚已現血痕。孟星瀾沒有反抗，她很清楚上官霄的打算。
    局麵於上官霄不利，與其在這裏魚死網破，不如走為上計，逃脫一個是一個。
    上官霄湊在她耳邊說話：“對不住啦！我會給你燒紙錢的！”說這句話的同時，眼睛一刻不眨緊盯陸知川的臉。
    隻要陸知川露出絲毫緊張之色，孟星瀾就是他的逃生籌碼。
    可他沒能看出陸知川的破綻，對麵的白衣公子依舊風度翩翩，好似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上官霄左手拉住孟星瀾的胳膊，右手舉劍，快速往側邊猛攻，意圖帶著她突破包圍圈。侍衛緊跟其上，為主子格擋刀劍。
    黑衣人這一輪的壓製更加得心應手，他們避開孟星瀾和上官霄，先將侍衛盡數屠了個幹淨，然後合力圍攻上官霄，逼他放開孟星瀾。
    一腳揣在脛骨上，上官霄被迫跪地。他昂起頭輕蔑地冷笑，抬手擦拭嘴角的血，目光如電盯住陸知川。
    “星瀾，過來！”陸知川再次命令。
    孟星瀾沒挪動，她感受到黑衣人對她還是客氣的，於是膽子大了些，抬頭反問：“我若不過去呢？”
    陸知川的聲音溫柔一如既往：“上官霄頭顱落地時，血會濺在你臉上。”
    她咬牙問：“怎樣你才肯放他一條生路？”隻剩她和上官霄了，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上官霄丟了性命。
    陸知川回答：“沒有這種可能。”
    孟星瀾死咬嘴唇，發出蒼白的辯解：“他是為了護送我，他什麽都沒做錯……你放了他罷！我跟你走還不行嗎？”
    陸知川抬頭看看夜空，大發善心道：“好罷，我給他留個說遺言的機會。”
    上官霄仰天大笑，周圍除了他，沒有一個大齊子民，他能說遺言給誰聽呢？
    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他辦了件世上最蠢的事情，難道不是嗎？
    胸腔的痛意越發明顯，喉中腥熱就快壓不住了。喘著粗氣，上官霄把手伸入懷中，摸索著打開令牌暗藏的機關，把驍遠軍令牌毀了個粉碎。
    除此之外，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招招手，讓孟星瀾蹲下，見她發髻散亂，臉上泥印子被眼淚衝刷得亂糟糟，不由得有些心疼。
    孟星瀾跪在他身前嚎啕大哭：“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早晚都是要死的，齊周之間必有一戰。星瀾，別難過。”上官霄盯著她看，把她的樣子深深印在腦中，“我隻是可惜自己沒死在戰場上。”
    陸知川動容，認真告訴他：“這就是戰場，上官將軍。”
    上官霄轉頭看他一眼，似有所悟，點了點頭又轉回來對孟星瀾說：“下輩子我想早些遇到你。你我同是一國子民，自小青梅竹馬，那樣該有多好……”
    “啊！——”孟星瀾放聲大哭，眼前一片水霧迷蒙。上官霄為了她命懸一線，她卻毫無辦法！在絕對的武力麵前，任憑腦子如何機敏也於事無補。
    上官霄說完後反而釋懷許多，他輕輕拍著孟星瀾的肩膀安慰：“別哭，星瀾，我從未怪過你。大丈夫一言九鼎，承諾了沒做到是我沒本事。往後的路，你隻能靠自己了。”
    陸知川伸手把孟星瀾拉起帶離，輕聲命令她：“星瀾，別回頭。”
    孟星瀾抬頭死死盯著他：“你敢殺，還不敢讓我看嗎！”
    陸知川看著她不答，然後伸手摟住她的後腦勺，一把按在自己胸口。
    “噗嗤——”靜夜中這一道血液潑灑的聲音格外刺耳。
    “啊——”她慘嚎一聲，僵住身體埋頭大哭。她害死了上官霄，都是她的錯！
    黑衣人上前稟告：“侍衛十四人，以及上官霄就地埋了。咱們折損了五人，也相同處理。傷二十五人，正包紮傷口。”
    陸知川頷首，接著吩咐道：“按原計劃行事。”
    “星瀾，他見過我的臉。”陸知川低頭跟她說話，“如果被他逃回去，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
    “……是陸肇。”孟星瀾猛地醒悟，又放聲哭喊，“你為什麽不蒙麵！你為什麽不蒙麵！上官霄是無辜的！他隻是為了幫我！”
    她哭得肝腸寸斷，幾乎無法呼吸。實在想不通這都是為什麽，怎麽一夜的工夫又變樣了？
    陸知川無奈陪著她，等她哭夠了才道：“星瀾，幸好我們遇上，大周你已回不去了。別覺得我心狠，對他們本就無須留情。但你不一樣，你是家人，我自當盡心保護。”
    “幸好？”孟星瀾猛地抬頭，隻是偶遇？陸知川不是專門來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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