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芸翠閣裏琵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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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洲不給秦溪說話的機會,擰著她的胳膊踩著輕功離開。
    買藥回來的連桑瞧了瞧房頂那一黑一粉的影子,又瞧著滿臉怒氣站在茶座旁的主子,忍不住說:“大人,那楚非莫無論人品還是相貌在居安城算來也是頂尖的好,可他的名聲……您讓姑娘和他在一起,不是在毀姑娘的名聲?”
    “名聲再差也比薛青楓強!”郭策低吼一句,又覺這樣說不對,硬邦邦補充:“我不會看錯,楚非莫為人端正,與他父親沒有妾室有關。人員簡單的門楣才是上等的入嫁之處。她眼睛不好,若她能入楚非莫的眼,那也是她的造化。”
    “可……”
    ‘姑娘想嫁的人是你’這幾個字連桑沒敢說,提起雙手,語調一轉,問:“這藥……真的要給?”
    郭策揉著腦門兒,睨了睨連桑酒壺,從鼻息裏發出一句:“嗯。”
    “哦……”
    連桑提步,邊走邊回頭嘀咕:“既想將人家嫁給楚非莫,又讓人家把你灌醉迷暈,灌醉迷暈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想幹啥呀?”
    “神神叨叨嘀咕什麽!”
    郭策抓了一個杯子扔去,這連桑明知自己耳力好,她還敢胡謅!簡直氣煞人也!想了想,衝著連桑的背影吼道:“你以為你不給她,依她的性格不會出門自己買?她那情況出門,出了事你負責?!再說我是傻的嗎?她讓我喝我就能喝?”
    遠處傳回一句愉快的回音:“我賭大人必傻。”
    “!”
    。
    芸翠閣,居安青樓的拔尖之處。
    楚非莫在秦府看了薛青楓的笑話,興致衝衝到了芸翠閣,直奔了頭牌穆禾的房間,點了一首‘醉打負心人’。往軟榻上一躺,磕著瓜子喝著小酒,閉目聽穆禾纖指弄琵琶,曼妙的音律,如鳴蟬般的歌聲,豈止一個快哉。
    但……這份享受被人打擾,就有點別致了。
    琵琶尚在輕彈。
    歌聲依舊絲絲繞繞。
    楚非莫身姿端坐,直愣愣地盯著圓桌旁端坐的粉衣姑娘,不明白秦溪一個閨閣女子跑來青樓半響,不說話,就那麽溫婉坐著,到底在幹什麽?或者她想幹點什麽?
    “楚公子不必拘謹,躺著比較自在,你還是躺著吧。”秦溪輕輕開口。
    楚非莫皺著臉:“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秦溪麵上一片淡然,再次開口,聲音很淡,像是怕打擾了這美妙的氛圍。
    “楚公子是躺著還是坐著對我而言並沒什麽不同。”
    楚非莫想了想。
    “那我可躺了。”
    秦溪微微點額:“公子隨意。”
    “誒不對!”楚非莫躺下又坐起,說:“姑娘到底為何而來?”
    “為我爹娘之事,想請公子幫忙謄寫一篇當年的案宗。”秦溪低聲詢問:“可是打擾公子聽曲兒了?我的事不急,可等公子盡興之後再談。”
    “哦……”楚非莫恍然:“原來姑娘剛才是在等我聽曲兒?”
    “也不全是。”秦溪微微一笑,語調輕和:“小時倒是聽過許多樂曲,但那時年歲小,記不住了。後來眼盲少有走動,聽得最多的是大姐的箜篌、二姐的木琴和師傅的玉笛,一直聽聞穆禾姑娘的琵琶了得,今日一聽,實乃心曠神怡,不虛此行。”
    “穆禾的琵琶是居安一絕,可惜人言可畏,姑娘們沒這福氣,沒想到你倒是個通透的幸運兒。”
    對方自始至終一派溫婉,楚非莫也壓低了聲音問:“不知姑娘的師傅都教了些什麽?”
    “寫字,畫畫,練劍,閨閣禮儀,生活技能,以耳甄風險。這麽一算,師傅教了許多,好像這世界隻剩我一人,也可以好好生存。”
    秦溪一臉舒心的笑。
    “今日得見,姑娘溫婉大方實屬名媛楷模,你這師傅教得不錯。”楚非莫笑道:“想不到姑娘還會武功。”
    “會些防身術。”
    楚非莫看了看穆禾,轉眼問秦溪:“姑娘的師傅沒教姑娘說話避人耳目?”
    “公子指穆禾姑娘嗎?”
    楚非莫又看了一眼穆禾,點頭:“對,你雙親之事本就蹊蹺,這事讓有心人聽了姑娘的生活不會平靜,加之姑娘會武,更是會引人遐想,說句危機重重也極有可能,姑娘怎會這樣講出來?”
    楚非莫擔心這無人管教的瞎子太過天真,忍不住出聲提點。
    秦溪輕輕啟齒,答非所問:“世人皆知公子日日夜宿青樓,不知公子到底夜宿哪間青樓的哪個房間,我卻是知曉的。”
    “……”楚非莫挑眉:“哦?姑娘不妨說說。”
    “晨間公子經過我身邊之時身上的胭脂是桂花氣息,代表公子昨晚宿在有桂花香味的房間。正巧穆禾姑娘的房間與公子身上的氣息一般無二。這裏,是公子常宿的房間。”
    “嗬嗬!”楚非莫笑了一陣兒,說:“不錯,昨晚我的確歇在穆禾的房間,但前日不是。”
    秦溪微微搖頭:“春日來臨,公子可能每日沐浴,不會每日浣頭。隻要沒浣頭,發絲總會帶出一些生活氣息。而我在公子身上聞到的隻有桂花這一種氣味,說明公子近幾日都宿在穆禾姑娘這裏。”
    “哈哈哈!”楚非莫大笑,說:“秦四姑娘是狗鼻子麽?這麽靈光!”
    秦溪笑了:“看,公子直呼我的姓氏,證明穆禾姑娘與公子關係匪淺,是值得信賴,可以放心談話之人。”
    穆禾聽得稀奇,琵琶驟停,笑問:“方才秦四姑娘說秦將軍一事時,楚公子那時並未指明姑娘是誰,姑娘因何那時便將此行目的講了?”
    秦溪淡笑,依然答非所問:“按理,穆禾姑娘在房間呆的時間比楚公子長,身上的桂花香氣較之楚公子應該更濃才是。秦溪聞到的,卻是穆禾姑娘身上的更淡一些。”
    “我猜,穆禾姑娘晚上不在這個房間夜宿,與楚公子實是君子之交,至於二位如此行為和原因……”
    秦溪頓了頓,說:“應是穆禾姑娘在此情非得已,正以賣藝不賣身的法子籌錢離開青樓,為了堵住老鴇的貪心,托公子替她占著房間。公子正好做了些生意,錢多無處花,加之公子俠骨心腸,便應下了。”
    “……”
    穆禾和楚非莫對視一眼,頗為驚訝。
    “姑娘通透啊。”楚非莫感歎過後,道:“就算我與穆禾是君子之交,穆禾也不一定替你保密!總之,你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這社會比你看見的還要黑暗!”
    楚非莫終於明明白白說出自己的好意,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訕笑著說:“抱歉秦四姑娘,我沒有說你眼盲的意思。”
    秦溪想著曲兒也停了,嗬嗬一笑,聲音爽朗不少,說:“巧了,我也沒有隨意相信任何人的意思。對穆禾姑娘也並非毫無防備,隻是相信楚公子罷了。”
    “哈哈哈!姑娘痛快!”楚非莫笑後,問:“姑娘信我,可是因晨間我指責薛青楓那王八蛋?”
    “還有席前公子數落薛公子的話,秦溪都記著,秦溪相信公子不會害了秦溪。”
    “……”楚非莫挑了挑眉,再次感歎:“隻因姑娘信我,剛才我問姑娘話,姑娘也不管穆禾在與不在,就答了。人生在世多是爾虞我詐,能得姑娘這份信任,實乃我楚非莫三生有幸。”
    穆禾也是佩服之至:“想不到這小小的居安,還有秦四姑娘這樣的女中豪傑。”
    “可不是?”楚非莫笑著附和。
    秦溪淡笑,正想客套幾句。
    “誒?”楚非莫突然醒轉過來,說:“既然一開始姑娘是出於對我的信任,那和後麵那些什麽桂花多少,夜宿哪裏,洗沒洗頭,君子之交又有什麽關係?”
    秦溪:“沒關係啊。”
    楚非莫:“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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