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古忠良常入彀,仗義每多屠狗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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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有櫻島的陰陽師來神州滋事,被暴怒的張老道一道劍氣團滅,灰都給揚了。
“去他媽的狗屁規矩,我就知道,拳頭大就是規矩,誰不服,我就給他一劍。”
“你修道,又不修規矩。”
“是不是覺得有些殘忍,也有些感歎。”
“我隻知道,淩霄子囚禁生魂,壞陰冥律令。戕害無辜,擾黎庶生息。”
“不管它是人是妖,此等邪異,斬了幹淨。”
看著怔怔出神的洪吉,商文淵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我從那欒氏家主出現時就注意了,每次他說話的時候語速那麽慢,並不是習慣。”
“而是他老伴控製他說話需要時間,而且要距離很近,應該是腹語。”後者解釋道。
“所以,剛才電梯關門時你突然說話是為了試探?”洪吉詫異道。
“是啊,而且說到太上供奉時,那所謂欒氏家主的老伴,神情很是得意,就像這一切是她做的一樣。什麽略通方術,能鎮住已是不易這些從一個普通人嘴裏說出來怎麽也不應該是這麽個神情。另外,接茶杯的時候我也看查了一下,沒有生氣。”
商文淵邊說邊在心裏補充道,另外BP機上那麽大個“品類:僵【極】”能看不到麽。
“那她是誰?”
“有個猜測,還需要驗證。先不說這個,你有陰司身份是不?”
“啊,有啊,不稀奇,許多師兄弟都有,我有鬼差令。”
“那好,一會兒無頭將軍來了,你去疏通下,看能不能配合我們演出戲。”
結果,溝通是成功了,無頭將軍的身份也弄明白了,洪吉卻被揍得不輕。
商文淵也曾問過他是否願做拘魂使,得到的隻是對方的一個背影。
而那時,同樣凝望著那背影的還有狼首金籙裏的秦成。
……
此時,看著無頭將軍,商文淵再次問出了同樣的話。
又要遠走的背影停住。修人,又不是修規矩,說得好,自己本也桀驁。
那宋高宗又如何,金兵來襲,他曲端披肝瀝膽,怎奈那皇帝竟在江南偏安。
頭盡拋,血盡流,多少還有點骨氣的宋卒戰死在自己的家門口。可後來呢?
“不向關中興事業,卻來江上泛漁舟”,一句詩就是全家性命。
謀反,笑話!自古忠良常入彀。
若論冤,自己真不比那被莫須有的嶽飛差到哪去。
千年了,累了。
“曲將軍,還記得小老兒我麽?”
驀的,那虎頭鏨金靴邁出的腳步又是停住,猛地轉身。
無頭的軀體無言,不過那微微顫抖的戰甲卻說明了一切。
“曲將軍,之前說若來世再相遇,一定告訴你我當時怕沒怕。跟你說啊,怕,真的怕。”
“不過,何必執著於死時樣貌呢?醜的要死。”
空地上,那無頭將軍的身影,緩緩幻化成一名魁梧中年模樣。
身高八尺,白麵鳳目,黑須及胸,黑發披散腦後。
低頭看看自己布滿老繭和馬韁勒痕的手掌,露出久違的神色。
又變回了那個南宋涇源路第三將,令金軍屢屢受挫的名將,鎮戎軍帥,曲端,曲正甫。
總不能顯得比這老貨想不開吧。
留下秦成和曲端敘舊,商文淵來到洪吉身邊,“怎麽,不明白?那我帶你看看。”
說著,一襲紅衣的陳月玲微微頷首,如那日在北大街44號之中,薄薄的黑霧將兩人籠罩。
千年以往,都是秦叔在講她的故事,這次,換她講一次秦叔的。
……
烈日當空,沒有一絲風。圍觀百姓的議論聲令坐在高台上的辰州知府心下煩躁異常。
“不是定好的秋後麽,這七月流火,斬這許多人恐生惡兆。”流進眼中的汗滴酸澀異常。
連忙用手揩拭,旁邊的師爺見此,遞上一方絹帕,耳語道。
“王樞密副使的意思,等不了了。”
“王庶?”
“回大人,正是。相傳這人已經與秦相生出嫌隙,隻怕哪日也就……”
“慎言!你也想跪在下麵麽?”輕聲嗬斥後,一指高台之下被按跪在地上的千餘人。
“快些行刑吧,哎,這些人要是有個功名,也不至於叛斬,罷了,罷了。”
火簽擲出,人頭滾滾,圍觀的百姓卻在叫好。
一個灰衣布袍,又矮又醜的秦成被丟在當地。滿臉滋泥,頭發卷曲打結。
地上覆蓋著濃厚的血漿,他想蹬腿後挪,離那些東西遠一點,怎麽腿早就不聽使喚。
懷裏的醒木和銅鎖碰的直響,眼前金星直冒,頭上的汗涔涔而下,流到後背已經冰涼。
想過苦,想過窮,想過流離失所,卻真的沒想過死。
“兀那老貨,你犯了什麽事兒被判斬啊?哆嗦個屁,隻叫那些細皮嫩肉的文生看了笑話。”
“管你啥事兒啊,我,我不想死啊,我,我就是個說書的啊,我……”
把也在哆嗦的嘴唇咬出了血,這才說出了幾句話。
“想我曲端戎馬半生,那完顏婁室如何,那完顏撒離喝又如何,還不被老子打的哭哭啼啼。”
“王庶、吳玠、張浚這三個賊王八,老子做鬼就守著這辰州台,看他們什麽時候死!”
秦成瞪大的眼睛從亂發的縫隙裏露出,驚道:“你是曲端?那個抗金將軍,你,你怎麽?”
“你別管怎麽,信老弟的,你就胸一挺,脖一揚,就不怕了。”
“不信你我來世再見,你要是告訴我怕了,我請你喝酒!”
曲端竟是嗬嗬的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直笑的嗆到了自己。
“等等,等等你們殺錯了。這是曲端啊!是抗金英雄啊!你們殺他作甚!你們瞎了啊!”
原本嘈雜的刑台兩側,高台之上,還有身邊的曲端都是愣住。
就見一個五花大綁的小老頭跳腳喊著髒話,此生唯一一次勇敢,換來的是當胸一刀。
“嘿!仗義每多屠狗輩,老哥,來世,我等著你告訴我答案。”
“我賭,你還是怕的。”
“隻是可惜了鐵象,日馳四百裏,寶駒也。”
……
黑霧散去,曲端與秦成並肩行來。
【白鶴紫芝遁基,誅惡侫邪祟以祭,納遊魂殘魄以用。】
【茲有無主殘魂,凡九百三十七數,可納入地府輪回。】
【茲有主動投效之魂,品類:靈將),可納入賞善司,允否?】
商文淵欣慰一笑。忠良,死亦為鬼雄。
遠處,大片的警笛響起。刹車時輪胎與地點發出刺耳的摩擦。
暗沉的夜空被紅藍兩色照亮。洛海川帶領下,大批警力將現場團團圍住。
剛到空地,龐大的陰陽門扉也剛巧閉合,千年冤死之魂,重入輪回。
經曆今夜種種,商文淵的壽數也增加到了兩年半。
“洛組長,你來了,今晚的動靜不大,挺好挺好的。”商文淵一見麵便說道。
“已經發布了通緝令,欒氏兩人呢?”
“在那!具體的事兒你問洪吉。”
洪吉:“……”
望著地上方圓十丈的巨坑,千多具殘破屍骸,還有死不瞑目的欒氏家主和老伴。
短暫的沉默之後,洛海川快步走到兩人麵前。
居然沒有理會這所謂的動靜不大,而是略帶焦急的說道。
“壞了。全都是圈套。我們中計了!”
說這些時,小道士指著無頭將軍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商文淵還在閃著幽綠光芒的雙眼中也是出現了一絲尷尬,幽綠幽綠的。
……
好像明白了張老道為何說這次讓他下山,開開竅。
小道士終於不再困惑,但表情卻突然變得糾結,五官都要糾一起了。
“咋了,還想不明白?”商文淵問道。
不說還好,說出以後,小道士氣的把包都摔了。
“你自己有判官身份,那為啥讓我這個隻有鬼差身份的去跟他談判,這不坑人麽!”
“一劍不服,就多砍幾劍。正當我神州真修是擺設麽!”
類似的話,洪吉也聽人說過,那人就是當今龍虎山太上掌教張太玄,而且更加直白。
“你咋知道那欒氏家主不是活人?”
昨夜,埋伏在坡道上觀察地形的洪吉問商文淵。
在張族老的帶領下,紛紛跪倒,納頭齊聲拜謝道:“謝統領助我等報仇!”
“謝統領助我等報仇!”
場中的慘叫聲漸漸微弱,終歸於寂靜。
那鑄劍山莊眾陰靈大仇得報,執念已解,戾氣逐漸消散,魂體澄澈。
“謝統領助我等報仇!”
之後,便紛紛投入到狼首金籙中,化作的是道道青色光華,再無一絲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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