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
    正殿內金碧輝煌，無處不在顯示這後宮第一人的氣派，玉貴妃坐在正首位置，一身金線半繡的衣裳，鑲金嵌寶的頭麵，手上黃金鏤空的護甲，都讓高笑想起《滿城盡帶黃金甲》裏麵的鞏皇，不過玉貴妃的氣勢還是差點。
    是的，這會高笑也在永福宮，而且還是跪在正殿中央的地磚上，秋日裏的地磚沁著絲絲涼意，透過高笑的衣裳直往她膝蓋裏鑽。
    跪久了，雙膝隱隱痛麻。玉貴妃飲了盞茶，姿態萬千的放下杯盞，睨了高笑一眼。
    美人就是美人，幹什麽都是一副風景，尤其是她現在的裝扮，活生生就是一朵逼人的人間富貴花。
    高笑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的東西，都被罰了還有心思看她的臉。
    玉貴妃看著高笑的小動作，“可知錯了？”
    “嬪妾不知，請娘娘明示。”高笑硬著頭皮裝傻，還能因為什麽，還不是自己昨天不顧她的教誨，晚上偷偷溜去養心殿了唄，轉摸摸找自己不痛快呢！
    “好一個不知，”玉貴妃冷笑一聲，“本宮問你，你出入養心殿可曾翻閱過陛下的奏折？”
    頭大，竟然是因為這個？
    高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玉貴妃又道：“你身為嬪妃，女子無才便是德，而你竟然敢妄議朝政，大臣上奏乃是機密，你身為後宮中人，竟然明知故犯，枉顧宮規，全無女子德行，本宮身為貴妃，理六宮之事，今日罰你，你服是不服？”
    高笑本想著討個饒，讓她伸手不打笑臉人算了，但是認錯的話到嘴邊，高笑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能梗著脖子硬跪在那。
    玉貴妃見高笑全無認錯改過的態度，心中氣極，剛想發落她，旁邊的翡翠一個勁的衝自己使眼色，高笑的父親和自己的父親同朝為官，她的哥哥剛打了勝仗回京，如果自己此時按宮規發落了她，隻怕寒了高家的心，叫陛下為難，可是不發落便叫這後宮眾人都覺得這宮規如同擺設。
    思來想去，玉貴妃，沉聲道：“你就在這跪著反省，跪滿兩個時辰。”
    靳煜下了早朝過了好久才知道高笑被帶去了永福宮，玉貴妃這段時間整治後宮的手段靳煜是見過的，他可不像玉貴妃把這些雷厲手段用到高笑身上。
    來不及更衣就往永福宮去，才拐過一個彎，前麵就是永福宮，突然一個宮女闖出來擋住了轎攆的路。
    “大膽，竟敢驚擾聖駕。”
    靳煜擺擺手，示意前麵的轎夫安靜，麵前跪著的宮女他認得，是總跟在高笑身邊的宮女，“你跪在這裏，所為何事？”
    “回陛下，是高妃娘娘命奴婢等在這裏，萬請陛下不要到永福宮去。”
    高笑想嬉皮笑臉的討饒，靳煜如果衝動了隻怕又反作用，所以才讓茗春等在外頭做個雙保險。
    靳煜緊皺眉頭，“你家娘娘進去多久了？”
    “一個多時辰了，”茗春一個頭磕在地上，娘娘進去時千叮嚀萬囑咐，如果皇上來了，拚死攔住，不然娘娘會死的很慘，茗春的聲音帶著哭腔，“高妃娘娘說她沒事，請陛下不要擔心。”
    高笑的擔心靳煜知道，
    可是，自己還護不住一個她？
    用力握住轎攆的扶手，厲聲道：“去永福宮。”
    “陛下——”茗春不敢起身，隻能跪著往前挪動，祈求皇帝回轉心意。
    轎攆往前行了兩步遠，茗春聽到了皇帝喊停的聲音，喜出望外的抬頭，卻見轎攆上的靳煜定定的看著永福宮門口的方向，茗春順勢看過去——娘娘彎著腰，一手撐著雲霧，一手按著大腿，正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動。
    雲霧的臉哭的通紅，可自家娘娘的臉上卻有些一抹暢快的笑。
    靳煜抬手朝下按，轎攆落地，靳煜直接朝高笑奔過去，語氣中的擔憂溢出來，“你怎麽樣？”
    高笑嘿嘿一笑，“我剛剛賊牛——”
    話音未落，高笑雙腿一彎，徑直栽倒在靳煜的懷裏。
    靳煜嚇了一跳，彎下身，手抄過她的腿彎，將高笑整個人圈住抱在懷裏，反身坐上轎攆，語氣滿是慌亂，“傳太醫，去甘泉宮。”
    玉貴妃坐在永福宮的正殿，單手撐著額頭沉思，久久不能回神。
    剛才高妃跪滿兩個時辰，自己過來看她，高笑被侍女扶著，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雖然並未認錯但臉上也並未流露一絲怨懟，禮數周全的告退挪出去。
    誰知道，自己手中的茶杯還沒遞到嘴邊，高妃又踉蹌著回來了，把剛才攙扶著她的侍女扔在身後，勉強扶著門框站穩，雙眼中盛著堅定的神色，“貴妃娘娘，如果你是因為我違背你的命令去了養心殿罰我，那我認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若是因為你所說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一套，那我不認。”
    “我看了奏章又如何，議論朝政又怎樣，無才從來都不是女子的德行，這從來都是男人維護自己不堪一擊的自尊，束縛女人的借口，生怕自己被女人搶了風頭，便編出一套無才為德的幌子，太祖年間便有女子為官的先例，但當時朝中滿是男人反對的聲音，生怕女子強過他們，可是太祖皇帝胸襟寬闊，不拘一格，才有後世之盛世，太祖皇帝皆為女子開創了局麵，貴妃又如何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呢！”
    高妃說完便又被侍女攙著慢慢的走出去，大殿內靜的落針可聞，內外的宮人皆被高妃這一席驚天動地的發言驚著了，玉貴妃更是久久不能平靜，門前的花圃已經不複夏日盛景，像極了從前府裏那一個留著殘荷的池塘。
    池塘正對著父親的書房，小時候的自己常被父親抱在膝頭，奶聲奶氣的朗誦父親的奏章：京畿外的良田翻改之策，軍馬的改革，南方的糧食北方的集市……自己也曾經憧憬過太祖年間的葉大人，巾幗不讓須眉，可是後來，繡樓替換了書房，女則替換了經史，針線替換了筆硯，玉貴妃替換了玉靜言……
    玉貴妃撐著額頭，擋住視線，“把花圃裏的花收拾了。”
    “是。”
    “娘娘，不好了——”琉璃三步並作兩步，急衝衝的奔進來，來不及行禮直接跪在玉貴妃的腳下。
    玉貴妃心中漫上不安，“出什麽事了？”
    “高妃出了咱們的門口就暈倒了，正撞上皇上，皇上已經把人帶回甘泉宮了。”
    “什麽？”玉貴妃驚得站起來，來回撚搓著手指，“她不會有了身孕小產了吧？”
    琉璃喘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奴婢跟進了甘泉宮，聽陛下說是什麽低血糖，陶院首還沒過去，奴婢先聽了信就來回話。”
    玉貴妃的心稍稍放回肚子裏，轉念又想，“這低血糖是個什麽病？好好個人，突然就暈了？”
    琉璃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可是奴婢瞧著高妃不像是裝的。”
    “她不會裝。”玉貴妃逼著自己鎮定下來，喝了口茶壓壓驚，“你去，看著甘泉宮，有消息再來回話。”
    “是。”
    外頭有人替琉璃備上了茶水，她匆匆喝了一口又急著出去了。
    玉貴妃心中不安，看著殿內眾人，厲聲道：“今日這殿內的一個字都不準透漏出去，若是讓本宮知道有人在背後亂嚼舌頭，那你們的舌頭也就不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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