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坊的老鴇眼光毒辣，隻一眼就瞧出這是上次來找裴樞的俊俏小生，眼皮一掀，嘴角一撇，“他不在。”
    高笑原本隻是碰碰運氣，倒也不是真想來找裴樞，看出老鴇瞧自己氣不順，高笑也不計較，衝著老鴇嘿嘿一笑，“那就給我開個雅間吧！”
    一聽高笑要消費，老鴇的眼睛立馬亮起來，“有有有，貴客快請上樓。”
    說著手帕一甩，旁邊的小二立馬走上前為高笑引路，老鴇這才正眼瞧了高笑，身量不高，麵若敷粉，櫻唇嬌俏，最重要的是耳朵上還有個米粒大的耳洞，這分明就是個姑娘！
    老鴇眼珠一轉，難不成是那小狀元的相好？
    抬手叫來一旁招呼的小二，與他耳語幾句，小二認真聽完，朝老鴇點了點頭，後邊取上一壺熱茶，跟著高笑的身影上了二樓。
    靳煜急奔進醉花坊，發現一樓大廳隻有幾桌客人，旁邊坐著零星的姑娘調笑，隱約有樂聲傳來，但卻不顯得輕浮，靳煜覺得這不像個青樓倒像是個情侶咖啡廳。
    傅子淩看著皇上四處巡視，湊近壓低聲音，“皇上在找什麽？”
    靳煜不好直說這和自己在電視裏看到的青樓不一樣，隻好輕咳了兩聲，“這真的是青樓？”
    傅子淩認真的點點頭，“這是京城裏出了名的雅處，裏麵的姑娘都是琴棋書畫各有所長，與旁處不同。”
    靳煜眼神一斜，“你倒是很了解。”
    傅子淩退後半步，“微臣隻是有所耳聞。”
    靳煜不關心這是不是什麽雅處，隻想知道高笑現在到底和裴樞見麵沒有，環視一周，看見一個像管事的女人，便抬手招她過來。
    老鴇過來的時候還不忘與一樓的客人說笑：“我這的姑娘自然是頂好的，方才還有個俊俏的公子，周身的富貴，點了我這最紅的姑娘。”
    靳煜臉色鐵青，俊俏的公子，周身的富貴，說的不就是人傻錢多的高笑嗎？她還點了最紅的姑娘，真是鬧出圈了！
    老鴇眼光掃到靳煜身上，上下一打量就知道又是一個有錢的主，滿臉堆笑的走上前，絲毫沒注意到靳煜咬緊後槽牙，陰沉的能凍死人的臉，“這位公子看著麵生啊，想必是頭一次到我這店裏來，不如我為二位開一間雅間可好啊？”
    傅子淩趕緊趁此機會陳情，“我真是頭一次來。”
    “閉嘴，”靳煜不停的往外發散冷氣，凍得傅子淩打了個哆嗦，靳煜看著二樓，一字一句道：“就你剛才說的那位公子，我要他隔壁的房間。”
    說完一指傅子淩，“他付賬。”
    “得嘞，”老鴇一拍手，“領貴客上二樓，”還不忘囑咐身旁的人，“兩位都是清貴的客人，選幾個知情知趣的姑娘去。”
    “知道了。”
    靳煜和傅子淩才進房間坐定，後麵便又跟著幾個長相清秀的姑娘抱著一應樂器，蓮步款款的走進來，傅子淩看著靳煜黑成鍋底的臉色，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不，不用，你們，你們出去吧。”堂堂禦林衛的統領，竟然被幾個女子嚇得說不出話，這要是傳出去，傅子淩也就不用在京城混了。
    一個抱著琵琶的女子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奴家也是命苦之人，求客人聽奴家一曲，訴一訴衷腸罷。”
    傅子淩看著靳煜，身在紅塵場裏打滾，都有許多不得已，一時起了憐憫之心。
    開玩笑，這些人唱完曲還指不定要幹什麽呢，自己這邊追高笑還沒有動靜，再在這聽歌去，靳煜想想都覺得自己有種腳踏好幾條船的感覺，伸手從傅子淩的荷包裏抽出一張銀票，超對麵的幾人扔過去，“出去。”
    “是。”
    剛才還一副命苦悲然不已等著人解救的女子，轉眼就換了副麵孔，看清銀票上的麵值，一臉竊喜的互相推著，隻盼能快點出去，別惹的客人不痛快。
    “別假好心。”靳煜一臉不耐煩。
    傅子淩一臉“受教了”的表情，“微臣知道了。”
    “行了，”靳煜擺擺手，“去隔壁看看。”
    走廊上來回有人經過，傅子淩沒有選擇門口，而是從窗戶翻出去，雙腳勾住房簷，倒垂在隔壁的窗前，輕輕的推了條縫朝裏麵張望，裏麵確實有四五個女子在圍著一個男人飲酒作樂，隻是看體型，並不是高妃娘娘。
    傅子淩又把窗戶推開一點，又朝屋裏瞧了瞧，卻發現這原來是一個熟人。
    “你是說隔壁的人是宋於清？”靳煜捏著茶杯。
    “正是宋岩大人的侄子。”
    “這宋於清是個什麽來路？”
    “宋於清是宋大人本家的侄子，幾年前喪父，便被宋大人接進京城教養。”
    “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
    靳煜撚著指尖的茶杯若有所思道：“戶部尚書月俸三十石，地有十頃，養活一家子上下倒也是綽綽有餘，隻是沒想到連侄兒都能有如此闊綽的開銷，記得春獵的時候，宋於清用的弓也是造價不菲吧。”
    “是。”
    靳煜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隻是按照這樣的花銷，這宋岩手裏管著的，可是一灘不能再渾的渾水啊。
    靳煜正想著，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嘈雜的聲響，一個清朗的聲音中透漏著驚慌，“你，你別過來啊！”
    靳煜眉頭一皺，看向傅子淩，這是高笑的聲音！
    二人急奔出門，就看見一身男裝的高笑被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子堵在走廊的牆邊，不遠處的門大敞四開，看樣子高笑是剛從裏麵跑出來。
    高笑滿臉驚恐的盯著麵前的女子，心裏慌得一批，自己隻不過是剛剛上樓的時候看她舞跳得不錯，叫了聲好，怎麽她這會就非要獻身給自己。
    兩根細細的帶子勉強係住身上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胸脯，高笑連忙錯開眼還不忘護住自己的飛機場，麵前的女子像是喝了酒，臉色緋紅，甩著一條絲帕不住的朝高笑拋著媚眼，帕上不知名的香氣，嗆得高笑直咳嗽，想伸手推開她又不知從何下手，隻能不住的扯嗓子喊，“你別過來，快來人啊！”
    女子嬌笑一聲，“奴家這不就來了嘛！”
    說著又要撲上去，高笑仗著自己瘦，靈活的躲過她的懷抱，可還沒等跑遠，就又被拽回來。
    “傅子淩！”
    靳煜一聲令下，傅子淩不敢猶豫，一個箭步上前，一記手刀直接砍在那女子的後頸，那女子甚至來不及出聲，就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傅子淩抬手探了探鼻息，臉色微微一變。
    靳煜臉色更加不好，說好的京城出了名的雅處就是這麽生撲的？把高笑都嚇壞了。
    高笑看著原本堵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應聲倒地，傅子淩一臉正氣像勘探現場一樣還探了探她的鼻息，高笑還沒有縷清自己的思緒，就被靳煜薅著拎進了自己的房間。
    老鴇聽見動靜上樓來的時候，就看見神色肅穆的客人和躺在地上的姑娘，心道不好，這恐怕是出了大事。
    靳煜拎著高笑進了屋，反手關上門，看著高笑坐在凳子上，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靳總，不是，靳煜你怎麽在這？”
    “我還抓你！”
    高笑委屈的嘟嘟嘴，“我又沒幹壞事，你抓我幹什麽？”
    “你都到青樓來了，還沒幹壞事？”
    “我是來找裴樞的。”
    靳煜一股火氣湧上了頭頂，“我比不上裴樞？你找那個小白臉幹什麽？”
    高笑認真的看了看靳煜，“你比他好看，盛世美顏。”
    靳煜心裏稍稍舒坦，就聽見高笑又說：“但是他有才華啊，他能寫出好多特別好看的小說。”
    說著高笑就趴在桌上，歪著頭看著靳煜，靳煜搬著凳子坐到她旁邊，“那有什麽——”
    靳煜的話隻說到一半，就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因為高笑突然撐著桌子坐起來，然後猛地靠近捧起自己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慢慢的湊近，眼神迷離，“你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啊！我很難把持啊！”
    說話間還有些許委屈。
    靳煜終於發覺高笑的不對勁了，她的臉漫上一抹可疑的紅，但湊近卻聞不見酒氣，隻能聞見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這他媽是被人下藥了吧！
    靳煜終於明白剛才傅子淩那個探鼻息動作的含義，也難怪他沒有跟進來。
    “高笑。”靳煜固定住她的兩隻手，把她按在自己的凳子上，不讓她亂動。
    “嗯—”高笑被束縛住，感到不舒服，不安的扭動身子，奶聲奶氣的鼻音訴說著自己的不適。
    靳煜倒吸一口氣，這都叫什麽事啊！現代古代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事！
    “高笑，我是誰？”
    “老板。”高笑嘻嘻一笑。
    還行，還認識人。靳煜剛放下心，高笑又皺緊眉毛，“老板，我熱！”
    熱你妹，不許熱！靳煜一隻手固定她，慌裏慌張道：“你不許動，動了扣工資，扣滿勤，扣績效，扣獎金！”
    高笑扁扁嘴，“那我下個月喝西北風了！”
    靳煜在屋裏看了一圈，看見床邊支了個放水盆的架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著高笑走過去，拿起掛著的帕子，直接按進涼水裏，整個浸濕也不擰，就濕噠噠的呼在高笑臉上。
    涼水一著臉，高笑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還熱嗎？”
    高笑盯著濕漉漉的臉，還有被洇濕的幾縷秀發，很是委屈的抬起頭，“我會不會感冒啊？我請病假你可得給我批啊！”
    還是沒清醒。
    靳煜無奈，把高笑抱到床邊，拿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才擰幹帕子搭在了她的腦門上，“這樣不舒服，忍一忍吧。我讓傅子淩去買藥。”
    “傅子淩！”
    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靳煜又道：“藥是剛才那女子身上的，去把解藥找來。”
    高笑的臉上仍舊潮紅，兩個眼睛中像是起了霧，亮晶晶的盯著靳煜為自己換毛巾，“老板你真好，我發燒還照顧我！”
    靳煜也感慨自己坐了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人生境界高了不止一個層次，這都要拜麵前這個人所賜，於是沒好氣的說：“我對你好你也不喜歡我，白眼狼一個。”
    “我喜歡你呀！”
    靳煜擰帕子的手一頓，控製不住心中劇烈的狂喜，整個人僵硬的轉過頭，“你再說一遍！”
    “我喜歡你呀！”高笑隻在被卷中露出一個小腦袋，說話的時候眼睛被笑容擠成一條縫。
    “你現在說的都是胡話。”靳煜既喜又氣，卻又無可奈何。
    高笑有點不滿靳煜的反應，兩條腿支起來，撐著身子往上，手還被裹在被子裏，隻撐著小腦袋靠在靳煜的腿上，“不是胡話。”
    靳煜把高笑按回被窩裏，沁了涼水的帕子重新搭在她的腦門上，“既然喜歡我，為什麽不答應我，嗯？”
    靳煜原本隻是當高笑神誌不清在說胡話，所以也沒指望她回答，可是高笑閉著眼睛，像是努力想了半天，才又睜開眼睛，“害怕。”
    見高笑還能思考，靳煜還是循循善誘，“怕什麽？”
    “怕分開。”高笑又是想了一會才回答。
    靳煜怔了片刻，高笑有點不滿的睜開眼，“你為什麽不說話？”
    “如果不分開，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靳煜放緩了聲音，像是試探也像是誘惑。
    “會。”
    “你發誓。”
    高笑想伸出手，但掙紮了半天還是做不到，隻能仰著頭語氣激昂，“我用我後半輩子的工資發誓。”
    高笑像是累極了，說話到後麵已經迷迷糊糊的，而靳煜卻坐在她旁邊，覺得心裏被塞得滿滿的。既是欣喜雀躍，又有點鄙夷自己，她不過是說了兩句胡話，自己就高興的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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