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龍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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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世子最終活了下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包括未止。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除夕,這些陰私事若是在那之前不能解決,誰都別想好好過年。

    秦世子雖無性命之憂,但此次中毒傷了身子,恐怕會落下病根。

    即,這事沒完。

    麵對長孫貴妃的囑托,秦王的決然,秦王妃的泣訴,未止頭痛病快犯了。

    這一家子,真真都不是省油的燈。

    刑部。

    未止喝著茶聽洪康匯報疑犯陳詞。

    “店小二仍是指認長廣王府總管,下官已派人查過,店小二在福聚樓做了三年工,一直兢兢業業,為人懦弱,他的陳詞應當屬實,”洪康詳細道,“至於長廣王府總管,受刑之後仍不改說辭,依下官看,也不像作假。”

    未止嗤笑,“那就奇怪了,兩個說的都不是假話?”

    洪康看了一眼未止,道“下官以為,還有一種可能,店小二所見的長廣王府總管,或許不是本人。”

    未止道“是有可能,店小二既然一口咬住長廣王府總管不放,受刑亦不改口供,那罪犯的易容術,精湛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洪康道“正是,下官細細審問後,店小二劇痛之下,言他所見的長廣王府總管,身形與長廣王府總管,似有不同。”

    未止不解道“身形?對方既要冒充,還能找個身形不同的?”

    洪康道“下官起初也這樣覺得,但店小二說他幼時患有眼疾,識人麵不清,故一直對人的身形觀察細微以求分辨,稍許差別都能看得出,後來眼疾痊愈仍保留了這個習慣。下官也查過,眼疾之事屬實。”

    未止了然。

    假的長廣王府總管身形和真的差不多,若是尋常人,真就看不出區別。

    偏巧這個店小二有這一項技能,這才有了破綻。

    洪康問道“世子,店小二和長廣王府總管嚴刑拷打,該說的都說了,這兩人現在該如何處置?”

    未止毫不猶豫道“長廣王府總管送回長廣王府,店小二送到秦王府。”

    無論是誰指使,店小二都是直接下毒謀害秦世子的罪人,送過去先熄一熄秦王等人的怒火也好。

    謹身殿。

    “拜見陛下,”未止見到崇康帝後,端莊行禮。

    “免禮,”崇康帝在未止回宮時便讓人把她叫過來,“小辰兒,秦世子的事如何了?”

    未止道“秦世子已無性命之虞,淮陰王懷疑此事為長廣王所為,但臣調查後發現,疑點重重,一時半會兒恐怕查不到真凶。”

    謹身殿燃著柔潤的龍涎香,香氣撲鼻,未止低著頭,不經意瞥向一側時,發覺繡著冷月寒梅的屏風下邊,微風吹過,有一截衣角露出,若隱若現。

    未止驟然屏息。

    是誰?

    崇康帝聽了未止的陳述後,道“若是查不出,也不必勉強……長廣王,若是真做出這等事,看在他是朕的兒子的份兒上,左右秦世子無恙,也不會太過重罰。你明白嗎?”

    未止抬頭,直視崇康帝。

    崇康帝眼神微閃,有些不自在。

    良久,未止沉聲道“臣明白。”

    未止回到承明宮後,思索著崇康帝方才說的話。

    直到鬱寧來通報“主子,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來了。”

    一下子來這麽多人,未止問道“他們來做什麽?”

    鬱寧答道“說是聽聞長廣王涉嫌毒害秦世子,他們作為兄弟擔心長廣王,想要知道實情。”

    未止道“讓他們進來吧。”

    未止心知,他們說是擔心,其實是幸災樂禍。

    皇子之中,六皇子第一囂張,長廣王便是第二。

    長廣王混得還不如六皇子,六皇子身後還有幾個小的皇子願意當小尾巴,唯他馬首是瞻。

    長廣王拉攏的朝臣不少,皇子沒一個買他賬的。

    其餘人還好說,都是跟著六皇子湊熱鬧的。

    太子來做什麽?

    諸皇子一一見禮,未止微笑著讓他們坐。

    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的清香傳來,未止猛地看向太子。

    這個味道,分明是龍涎香。

    龍涎香是帝皇專用的香料,以往也有太子或皇子用,但當朝太子無寵,皇子也沒有特例,因此隻有崇康帝用。

    未止五感強於普通人,否則這樣微淡的香味根本聞不出來。

    顧清雲見未止盯著他,不解道“先生怎麽這樣看著弟子?”

    未止回過神,搖搖頭,道“想起一些事罷了。”

    顧清雲見她不欲多言,也就不多問了。

    六皇子迫不及待道“先生,長廣王會被如何處置?”

    六皇子和長廣王恩怨已久,連兄友弟恭的樣子都已經懶得做了。

    未止道“臣說了不算,陛下說了才算。”

    六皇子哼哼唧唧,“最好是死了……”

    還未說完,六皇子捂著嘴看向未止。

    未止並沒有管他不悌言語的意思。

    六皇子鬆開了手,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瞪了未止一眼,別過頭去。

    然後六皇子為他這一眼付出了頭疼的代價。

    “嗷,”六皇子捂著頭,淚眼花花地瞅著未止。

    未止淡淡道“你瞪我?”

    六皇子可憐兮兮道“弟子不敢……”

    未止確實不管他們兄弟間的爾虞我詐,隻要不冒犯她,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未止溫和道“五殿下和六殿下近來多下些功夫,等到加冠封王後,兩位殿下要到六部觀政,若是什麽都不會,豈不是貽笑大方?”

    顧辰非被點名,下意識地看向未止,脫口道“有先生在,弟子便不會被恥笑。”

    未止奇怪地看著他。

    顧辰非又道“先生對弟子教導有加,弟子無以為報。”

    未止道“不必謝我,去謝你父皇,嚴格來說,隻有太子殿下才是臣名正言順的弟子。”

    無論崇康帝對太子態度如何,身份是擺在這的,隻要不被廢黜,顧清雲才是未止的主君。

    六皇子毫不客氣地奚落顧辰非“憑你也配巴結先生?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

    顧辰非的生母,是崇康帝少時下江南認識的民女,生下顧辰非不久後就死了,崇康帝沒有給過她任何追封。

    顧清簫的母親,還有正經的封號。

    若以生母論尊卑,顧辰非排在最末。

    大概是顧辰非生得實在俊美,未止難得動了點惻隱之心,雖沒訓斥六皇子,卻吩咐鬱寧道“幾位殿下難得來一次,去吧前些日子父王讓人送來的湖筆挑幾枝分給他們。”

    鬱寧應道“是。”

    片刻,鬱寧端著托盤走來,托盤上是款式相同的錦盒。

    未止拿過一隻錦盒,打開,介紹道“這是特製的湖筆,書寫時比尋常羊毫手感更好。”

    未止合上錦盒,親自交到顧辰非手上,“算作臣這個做先生是,送給弟子們的一點小禮物。”

    顧辰非接過,低聲道“謝先生。”

    鬱寧把錦盒分下去,顧清雲把玩著自己的那一支,道“確實比尋常的筆好數十倍,隻是這是景王送給先生的,弟子們豈好橫刀奪愛?”

    未止所贈湖筆無論是選材還是雕花,都極其精美,是難得一見的寶貝,每年上貢的貢品都未必比得上這一批。

    未止笑道“無妨,一些小玩意兒罷了,臣留著的足夠臣用了,父王每月派人送來的東西不計其數,莫不成臣要全部收入庫房,永世不用?”

    “就是就是,”六皇子看上去很喜歡這湖筆,愛不釋手,附和道,“連我都知道先生不缺這幾支湖筆,太子皇兄這麽較真兒做什麽?”

    顧辰非抿唇,淡淡一笑。

    未止道“這幾支湖筆貴在雕工精致,是湖州名匠杜工所製,不過若說稀奇,臣這有一支羊毫,工藝更勝這幾支,製作它的匠人已經故去,更顯珍貴。”

    鬱寧聞言,將未止所說的羊毫裝在錦盒裏,奉上。

    見幾位皇子都感興趣,未止笑道“這樣吧,幾位殿下既然是為長廣王而來,便一一寫下自己心中猜測,誰猜對了,這筆便是誰的。”

    幾位侍女一一奉上筆墨紙硯和小桌案,皇子們接過,開始寫起來。

    六皇子率先寫完,滿懷期待地交給未止。

    未止看了一眼六皇子龍飛鳳舞的字跡,有些嫌棄地撇撇嘴。

    真醜。

    六皇子所寫,廢黜郡王爵位,免除官職,鞭笞八十,流放三千裏,永世不得回京。

    其餘人陸陸續續交上來,未止看過之後,心下有了計較。

    六皇子迫切道“先生先生,誰猜對了?”

    未止斜他一眼,“六殿下該不會覺得,”舉起六皇子寫的,“你寫的這些,真的能成吧?”

    他寫的這些,純屬是他自己的想法和願望。

    六皇子眨眨眼,“為什麽不能?”

    未止道“六殿下別忘了,長廣王是陛下和昭儀之子,魏王嫡親的外甥。”

    六皇子癟嘴,“切,就知道靠家世。”

    未止懶得搭理他,你要不靠家世能有今天的地位?

    除了太子和五皇子,其餘人寫得都不盡人意。

    七皇子,九皇子出身不高,八皇子過於謹慎,下筆多有斟酌,不敢妄言。

    十皇子言論稚嫩,但還有幾分符合崇康帝的意思。

    未止對比著顧清雲和顧辰非寫的字條,明知太子寫得更可能是崇康帝的本意,可還是把羊毫給了顧辰非。

    顧辰非接過,“謝先生。”

    顧清雲含笑注視未止,未止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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