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一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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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高二了,雲享她們班住校的十一個女生一起搬到了一個小點的寢室,安靜多了,自在多了。

    胖玉的床跟雲享挨在一起,就跟雲享和燕子在大寢室的床一樣,這讓雲享感覺很不舒服。雖然兩人從小學起就是同班同學,雲享卻一向不怎麽喜歡咋咋呼呼的胖玉,有時甚至覺得跟她說話都忍不住的厭煩。但她又不能幹預別人的選擇,她也不舍得放棄自己的床位,剩下的隻有門口的床位,那邊人來人往的會被煩死。

    幸而燕子的床在雲享的對麵,這樣一來雲享大部分時間都會與燕子對坐聊天,而與胖玉背對背,會少掉很多聽她聒噪的機會,雲享心裏還是暗暗高興的。

    經過一年的住校生活磨煉,雲享的作息時間已經徹底改變了。現在她已經慢慢把晚上睡覺時間由十點推遲到十一點、十二點,直至推遲到一點,早上起床時間也由六點五十提早到四十、三十、十分,直至提早到五點五十左右,不過寢室裏有好多同學五點就起來了,這是雲享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那樣上午課就休想聽了,都打瞌睡吧。

    現在雲享的瞌睡已經遏製多了,一上午最多瞌睡個半節課左右,那也是在老師講的太枯燥的情況下。在經曆初始階段的成績下滑後,雲享在期末勉強保住了全班前十名的位置,在全校也能排到前三十名的位置,也算不容易了。與雲享入學成績接近的芳已經跌出班級前十五名,在全校更是百名以外了,胖玉更不用說,入學就僅排到班級第三十八名,至今也沒什麽起色。

    怪不得人家說高中是男生的天下,女生的噩夢,同為s單位子弟、入學時名次在雲享後麵的幾個男生成績都突飛猛進,大有超越雲享的態勢了。雲享從未在班級前二十名的榜單裏看見過燕子的名字,每天也見她學的很晚,卻不見她有何進步。其實寢室裏每個同學都很刻苦,淩晨仍通明的燭火就是最好的佐證,可是單單刻苦並不能拯救所有人。

    雲享與燕子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了,燕子越來越少跟春一起活動,吃飯、打水、上晚自習等等都是跟雲享一起走,也許是因為她跟雲享麵對麵方便的緣故,而春在房間的另一頭,叫起來太不方便。而且雲享覺得春又黑又矮的,跟白皙高挑的燕子太不協調了,所以雲享並不因為燕子的緣故而跟春更熟一些。大家都是顏控呢。

    不再專注與同桌的關係,雲享與周圍同學的關係更融洽起來,特別是精靈古怪的鴻,常常妙語連珠逗得雲享哈哈大笑。鴻和她嬉戲起來也瘋了一樣,總是玩到老師進了教室才收手,讓雲享平複良久才進入老師的講解中。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雲享不再仇視壯女,雖然從不約她上廁所,卻也能跟她平和正常地相處了。一次雲享給壯女講解一道數學題,壯女突然歎了口氣說“其實我挺對不起你的。”

    “怎麽了?”雲享驚異地問。

    壯女“我沒想到你跟你同桌那麽好。”

    雲享“你怎麽知道我們倆好?”

    壯女“我看見你跑了啊。”

    “是嗎?我還以為不會有人看到。”雲享幹笑一聲,感覺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壯女繼續誠懇的說“我是知道要換座位才跟班長說想跟你坐一起的,我的成績比較差嘛。”

    “噢。”雲享除了這一聲什麽也說不出來,壯女的嘴還在動,可她的聲音和臉在雲享麵前都飄忽起來,雲享的思想飛上了漆黑的夜空,在無名無狀的空間遊蕩。

    知悉內幕的悲憤痛苦、被理解的欣慰、覆水難收的沮喪,種種感覺交織在一起,雲享不知道哪種更占主導,哪種更真實,隻知道心象被抽打一樣抖動不止。

    雲享一直我行我素地做該做的,不去牽掛誰,也不去在乎誰,燕子叫她一起吃飯她就去,沒叫她,她就自己去。也許因為是獨生子女吧,孤獨對雲享來說並不痛苦,但她沒意識到這種我行我素其實是一種冷漠,會給人帶來傷害。

    一個悠閑的晚自習,正好是中秋節,沒有任何老師來占課,幾個女生暗議溜出去逛街。鴻是發起人,一定要拽雲享去,雲享從來沒在晚上逛過古城,倒頗有幾分好奇,經不住鴻的一再遊說就去了。

    一行人隊伍相當壯大,住校的和不住校的各占一半,壯女和胖玉都在其中。街邊的小攤上雲享第一次吃到了三刀、薩其馬,終於知道了那條縱貫古城的大臭水溝原來就是古運河。走在夜晚空曠的街道上,跟一大群女生吵吵嚷嚷、唧唧喳喳地瞎逛,雲享覺得愜意極了,這簡直是高中入學以來最快樂的夜晚。

    驀然回首,雲享發覺隊伍中沒有燕子和春的身影,她問鴻為何沒叫她倆,鴻一翻眼睛“懶得叫她,成天傲得二五八萬似的!”雲享一時無語,她沒覺得燕子傲呀,同時心裏隱約覺得有點不妥。

    回到寢室,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也不見燕子和春的影子。雲享正要抓起匆匆扔在床上的書包拿書看,卻發現書包有些異樣,自己明明扣好帶子的,怎麽會蓋子打開了呢?書還掉出來一半,擺放的順序也不對。雲享慢慢拿起書包端詳,發現書包背麵有些土,倒是沒丟什麽東西,雲享納悶地拿出書來看。

    胖玉在床那邊仍然興奮地又唱歌又吃東西,雲享卻越來越忐忑不安,過了一會,她看見燕子和春走了進來,春回到自己的床位(在胖玉對麵),燕子則低頭直奔自己床邊的洗臉盆,抄起臉盆就往外走,一眼沒朝雲享看。雲享張了幾下嘴,到底沒發出聲音來,隻好抹頭看書。

    又過了漫長的三分鍾,燕子咚咚地走回來,三下五除二放下蚊帳就鑽了進去。雲享站起來想跟她說點什麽,突然熄燈時間到了,黑暗象一柄利劍斬斷了一切。雲享望著蚊帳裏那決絕的背影,終於無可舉措,隻好自己也去洗漱睡下了。

    後來的日子,雲享明顯感到了氣氛的異樣。燕子不再同她說話,兩人在狹窄的床間難免磕磕碰碰,燕子卻好像嘴給縫上一樣,堅持一聲不吭,有時她寧肯穿過整個寢室去找春借一塊橡皮也不問近在咫尺的雲享借。

    雲享的泰然自若消失了,以前獨來獨往的她毫無知覺,如今卻體會到寂寞與不安,看著燕子昂首而去的身影,雲享的胸腔裏隻感到堵塞的漲痛。

    終於一個與往常無異的夜晚,雲享看見燕子空手走出寢室,象是去上廁所的樣子。過了一小會兒,雲享也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寢室,悄悄跟著燕子,保持十來步的距離。

    因為小院子裏的廁所又黑又髒,大家都盡量到宿舍樓外邊的公廁去,那個雖然也是幹廁,但基本上有燈,也稍微幹淨點。燕子正是去那個公廁,夜晚昏黃的路燈下一個人也沒有。

    燕子走到半路,突然轉過身,冷冷地瞧著雲享。雲享愣了一下,膽怯地走上去,很不自然地開口說“燕子,你為啥不理我了?”

    “你自己知道!”燕子的口吻寒氣逼人。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做錯了?”雲享雖然嘴上不軟,心卻在狂跳,莫名地緊張得想哭。

    然而哭的卻是燕子,雲享還是第一次見到別人在自己麵前哭泣,心裏不由得一陣酸痛。

    燕子毅然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呸!”了一聲,轉身欲衝回寢室,雲享迅捷地抓住燕子的胳膊,不顧一切地大聲說“你說清楚呀!”

    本以為燕子會奮力抽身而去,沒想到燕子卻站住了,任雲享抓著她的胳膊,用有些抽噎的聲音說“我以為你不會答應她們的,我還特意為咱倆買了麵條,準備用煤油爐煮給你吃~~可是你~~我看見你扔在床上的書包氣死了,就把它扔到了地上,是春幫你拾起來的~~”

    雲享登時覺得猶如五雷轟頂,心裏象塞了把火,跳得要衝出胸膛,握著燕子胳膊的手心一下冒出無數的汗來,喉嚨仿佛瞬間被烤幹了,咽了幾口吐沫雲享才啞聲說“再也不會了。”

    燕子破涕為笑,用還掛著淚珠的眼睛熱切的注視著雲享“真的嗎?”

    “嗯!”雲享沉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鬆了手。兩人默然一起往寢室走,走到樓梯半截,燕子回頭衝雲享嫣然一笑,雲享一怔,正待反應,燕子卻輕快地扭身躍上走廊直奔寢室了。

    雲享緩緩地走在後麵,仍然處在懵懂中,該如何定義剛才發生的一切呢?同學間的友誼嗎?有如此熱烈而霸道的友誼嗎?雲享覺得又甜蜜又痛苦,為什麽痛苦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從小到大泡在課本裏的雲享壓根沒看過人類的性別分析之類的書,偶爾聽到一些關於戀愛的話題也好似微風過耳,毫不留意,在她的世界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

    沒有性別意識、沒有戀愛意識的雲享對男生不屑一顧,對女生~~那時的她還不知道拉拉這個名詞,即便知道,此時的她也不能定義對燕子的感情到底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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