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伊人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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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動亂的冬天,繼燕子休學後班裏又有倆名同學轉學了,其中就有雲享的老同桌那個熟絡的男同學,雲享周圍的座位空蕩了許多。

    儒雅的班主任一天痛心地宣布,學校將要拆散全年級成績最差的班,把人員優化組合到各個班去,而他們班在全校的排名如此靠後,真是岌岌可危,請同學們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學習……

    果然大家都恐慌起來,似乎不願意離開已經共同相處了兩年的同學,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班級去,那將多麽難受。

    雲享卻覺得無所謂,她已經麻木了,甚至於她更希望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去,拆吧,拆了也許更好。

    自燕子消失後,雲享為自己包上了重重鎧甲,她不再試圖去交好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走近她的心靈,她生活的天空永遠是陰沉的,不論春夏秋冬時刻都散發著陰冷。

    鴻逢人就炫耀她的新牛仔服、軍訓時那個嬌氣包鄙夷地諷刺討嫌的中年女舍監“看她那平板的胸部!”、男班長據說收到了無數的小紙條……

    每個人的青春都在覺醒,雲享的青春卻在萎縮,她走在透明的管道裏,她看別人來去漠不關心,別人看她來去不知所蹤。有數次雲享與芳擦肩而過卻毫不理會,芳嗔怪地拍雲享的肩膀問你在看啥呢!

    無以解脫的雲享開始大量地看小說,當然雲享還是很克製的,飯後看兩頁,睡前看兩頁,自己製定的學習任務不能耽誤,所以一本小說常常幾個星期才能看完。

    就這樣,雲享讀完了巴老、鬱da夫等文豪的全部小說。以前隻在課本上學過鬱da夫的散文,沒想到他的小說居然是那樣的,等看到《她是一個弱女子》時,雲享就好像在漆黑的山洞裏看見一縷希望的光亮,跟書中的民國女中學生相比,雲享和燕子那些根本就是毛毛雨!雲享仿佛找到了靠山,她不再惴惴不安地懷疑自己是怪胎了,原來也有人象她一樣迷惘過,而且早在民國就有了。一直潛伏在雲享心中沉重的罪孽感減輕了不少,書中的女主角後來照樣嫁了人,那麽她也應該會走同樣的路吧~~一條正常的路。

    一學年又過去了,雲享開始了高三的生活,她的班級沒被拆散,另一個更糟糕的班級消失了,班裏補充了新同學,還來了幾個高考失利複讀的學生,空座位都坐滿了,還在教室後麵又加了一排座位。

    他們風雅的曆史老師不再擔任班主任,換了個鐵腕的小個子數學老師做班主任,他一上來就加強了監督,自習課也警察一樣在教室內來回巡邏。就要向高考衝刺了,這將是關鍵的一年。

    雲享的成績沒有多大的起色,雖然沒有繼續下滑,卻隻能在十名左右徘徊,再不能衝上班級前五名。雲享盡最大努力奮鬥著,去了吃喝拉撒全是無休止的看書做題……繁重的學習加上糟糕的飲食,雲享越來越瘦弱,看她拎著水壺頹廢地走在路上,灰藍的校服與灰藍的天空一樣模糊不清,沒有形狀的短發草草地梳理過,那飄忽的腳步讓人覺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一個夏日的午後,雲享回寢室取東西,她熟撚地走向自己的床,絲毫沒留意寢室裏與平常有何不同。然而當她走到自己的床前時,雲享察覺到被夏天的烈日灼烤得異常明亮的寢室裏並非空無一人,而是有人在竊竊私語,雲享下意識地抬頭一看,頓時覺得好像被投入了冰窟,渾身的血都凝固了——隻見燕子正坐在春的床上,並用頗具挑釁意味的眼神看著她。

    雲享立刻逃避地垂下了眼皮,故作鎮靜地翻找東西,卻完全忘了自己到底是回來取什麽的——她怎麽回來了?她複學了嗎?她的病好了嗎?——種種疑問蜜蜂一樣在雲享的大腦裏嗡嗡亂響,她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揪到了半空,虛弱惶恐地掙紮著。

    突然,她聽到春大聲地叫她並問了一句什麽,雲享支吾了幾聲,匆匆抓起一本書走出了寢室。一下到樓下,雲享就虛弱地靠在梧桐樹幹上顫抖不止,剛才不知憑借什麽力量使她沒有在寢室裏癱倒,現在揪住她的心的手鬆開了,可是那不爭氣的心又開始狂跳不止,胸口也開始陣陣酸痛。

    剛才春一定是受命故意問她話的吧,雲享深深吸了口氣,終於製止了雙腿的顫抖,她綿軟地走回教室,腦子裏隻反複跳動著一個念頭“燕子為什麽戴著帽子~以前好像沒見她戴過帽子~一個黑色的絨線帽子……”這個無關緊要的疑問莫名其妙地在雲享腦中叫嚷了一下午,吵得雲享的頭象要炸開一樣疼痛不止。

    奇怪的是,一向不太得意燕子的鴻跟春的關係卻非常好。後來,鴻悄悄向雲享匯報燕子確實複學了,但比她們低一個年級,學校照顧她仍讓她住在她們班的寢室裏,她還打算睡門口那張床。春對雲享頗有微詞,覺得是雲享害了燕子。

    雲享對麵的床早就被一個同學占據了,起碼這塊區域她是安全的。雲享不在乎春說什麽,她跟自己沒有關係。讓雲享覺得天旋地轉的是她不明白當初那個拚命逃開的人為什麽又大張旗鼓地回來,就算複學她又何必非回到這個寢室呢?何必要重溫對峙的痛苦呢?

    夜晚,已經十二點多了,燕子仿佛故意似的還在跟春大聲說笑,聲聲笑語重錘一樣敲打著雲享的耳膜,雲享後悔不已,應該繼續在自習教室裏秉燭夜讀,而不是一熄燈就回來。她緊皺著眉頭,努力讓自己進入數學的世界中,不去理會那熟悉的曾經令她魂牽夢繞的鶯言燕語。

    從此後,雲享早出晚歸,寢室裏基本見不到她的蹤跡,每次當她回到寢室時,基本上大家都睡了,她也是稍作洗漱後就疲憊地躺在床上,轉瞬就睡著了,也不知是夢魘還是真實,她竟覺得在深夜,有人在她床邊隔著蚊帳凝視她。

    雲享在夢境中掙紮著想醒來,卻怎麽也掙脫不了睡魔的束縛,夢裏她艱難地撕破巨網、砍斷繩索,卻始終陷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無法解脫。盡管她在夢裏拚盡全力,而看她的人也許隻能看到一個熟睡的平靜的麵龐。

    清晨來臨,晨曦散盡,一切如常,刷牙、洗臉、吃早飯、去上早自習,雖然門口橫亙著巨大的障礙,雲享卻小心地避讓著,一次擦身而過的機會也沒給過燕子。

    一個月後,燕子搬走了,象她回來一樣突然,據說她搬到她複讀的姐姐住的寢室去了。雲享又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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