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無聲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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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期間還有個小插曲。

    一天,雲享剛打開文具盒,發現裏麵有個紙條,好像不是自己放的,雲享遲疑地打開來看,隻見上麵寫著“你的眼睛漆黑閃亮如黑色的珍珠”。

    雲享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一時間隻看著紙條發呆。這讚美意味著什麽呢?這難得就是傳說中的早戀小紙條嗎?她居然還有這種魅力嗎?

    此時,鴻探身過來看她在幹什麽,唰地一下搶走紙條,看了兩眼就大聲說“這不是大俠的字嗎?!”

    雲享“是嗎?你肯定?”

    “沒錯兒,我認得他的字,還給他好了。”鴻說著把字條遞到雲享眼前。

    雲享不得不接過來,大俠跟她就隔一張桌子,雲享走過去把字條放到他桌子上,奇怪地衝他笑笑,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扭頭看大俠,見他訕訕地把字條團起來揣到了兜裏。

    其實雲享不討厭大俠,他文質彬彬地戴著眼鏡,學習不錯,還能歌善舞,跟男班長一起組成的演唱組合經常在學校的歌舞比賽中得獎。應該有不少女生傾慕他吧,有這樣的男生給自己寫紙條,虛榮心也可滿足了。要不是鴻搗亂,雲享可能會把紙條悄悄收藏呢。不過也無所謂,雲享的心裏除了課本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她繼續沉重陰鬱地活著。

    雖然基本上已經見不到燕子了,她在學校的巨大氣場卻永遠籠罩著雲享。有關燕子的消息也時不時地吹進雲享的耳朵。據傳燕子的神經衰弱非常嚴重,每晚都得吃藥才能入睡,因而她借機攢了很多安眠片,後來幸虧被她爸發現了……雲享恐懼地聽著這些傳言,萬一真發生了什麽事,豈不都是她的罪孽?雲享再次猶疑她那斷然的決裂到底是對是錯,她這樣把兩人都投入痛苦的深淵到底值不值得?

    時間飛速地流逝,眼看剩一個月就高考了,高三學生基本不上課了,所有的時間都是自習和沒完沒了的模擬考試。酷暑、習題,一起烤得人發昏,但最起碼逼迫雲享全身心地備戰那日益逼近的恐怖時刻。

    高三下學期時班裏又進行了一次大調位,雲享又換了同桌,這回是一個相貌平庸、異常沉默的女生,一天跟雲享說不到三個字。然而雲享已經徹底不在乎了,誰作同桌都沒關係,反正再也不會是燕子了。雲享已經習慣在自己創造的封閉的軀殼裏蕩漾,身邊有人無人,活人死人都無所謂了。

    一次周末回家,雲享收到一封信,媽媽充滿好奇地交給她的。雲享很奇怪媽媽居然沒拆開看,以前給雲享的信媽媽都要拆開檢查的,幸虧都是些再正常不過的小學、初中的同學寄來的賀卡之類的信件。她要寄出的信媽媽也都要檢查。有一次,雲享沒給媽媽看就封好了信擺在桌子上,準備第二天帶到學校寄走。結果,早上起來一看,信封中間被利刃劃了一個大口,媽媽走進來收拾東西很泰然的說“我看過了,可以寄。”

    雲享呆呆的看了媽媽好一會兒,終究不能做什麽,她畢竟一直是個乖乖女,隻能默默的找出透明膠把口子貼好。所以,她也沒有機會給燕子寫信,寫什麽呢?她們的事情能寫出來嗎?讓媽媽看到還不氣死!

    這次大概看信封上的字很秀氣,媽媽就不懷疑是男生的情書了。

    雲享接過信,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仔細端詳普通的牛皮紙信封,上麵雋秀的小字寫著雲享家的地址和雲享的名字,卻沒有落款也沒有寄信人的地址。雲享方才就已認出那是燕子的筆跡。

    這會是一封什麽內容的信呢?把她罵的狗血噴頭嗎?還是深情切切的傾訴?雲享捧著信久久地發呆,心髒在肋下越跳越弱,簡直都要停止了,雲享求救似地長籲口氣,不經意地抬手拂了拂臉頰,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又濕又黏。她就這樣呆坐了不知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也許隻是幾分鍾。

    雲享小心翼翼地捏著信,把它放到了書箱的最底下,成堆的參考書和考卷掩埋了它。

    雲享終究沒敢看這封信,光陰荏苒,後來雲享四處漂泊,這封信一直靜靜的躺在箱子底,沒人開啟它。再後來,雲享的老爸不知世故,把這一箱子舊書賣了廢品,那信就變成了一個永久的神秘的謎語,沒人能猜出謎底是什麽。

    高考象一匹怪獸,吼吼的喘息已經近在咫尺,它的幫凶就是炎熱,它們狼狽為奸不知扼殺了多少青春與夢想,又把多少才華葬送到分數堆成的墳墓裏。

    又是一個酷熱的周日,雲享正在家裏苦讀,穿著媽媽做的涼快的綿綢小背心。忽然聽見爸爸在客廳裏喊了一聲“你同學來了!”話音未落就聽見自己的房門開啟的聲音,雲享驚惶地站起來,爸爸真粗心,自己這衣服哪能見人,正要喊等一下,卻看見客人已經進來了,定睛一看,雲享立時呆若木雞,來人正是燕子,還是那樣頎長的身材,穿一身白淨的連衣裙,笑靦如花,三步兩步就輕盈地跳到雲享麵前。

    雲享此時麵若死灰,僵硬地站在書桌旁,手臂用力撐著桌子才止住了渾身的顫抖,可是她的聲音卻止不住發抖,她幹澀地問“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你啊,你收到我的信了嗎?”燕子仍然帶著誠摯的笑容。

    雲享把頭扭向一邊,不知燕子費了多大力氣才找到這裏。雲享本以為家裏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卻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在這狹小的房間裏,床、桌子、櫥櫃……把空間塞得滿滿當當,以致除去她倆站的地方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雲享恨這炎熱的夏夜,恨這勉強遮體的背心,恨那虛掩的房門~~她唯有堅決的扭著頭,把後腦勺對著燕子,瞪著窗外漆黑的一切才能些許保存一點尊嚴。

    她已經多久沒和燕子這麽近距離地待著了,那仿佛是上世紀的事了,燕子刺眼的笑容灼烤著雲享的後腦勺,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扭斷了,她低沉而短促地回答“收到了,沒看!”

    燕子看著那冰冷的後腦勺,聲音也開始顫抖“你真這麽絕情?”

    雲享沉默不語。

    “你就永遠封在你的殼子裏吧!所有的真心你都當做糞土!”燕子的聲音哽咽而絕望。

    雲享猛地把頭扭回來,看見了燕子的臉,那笑容早已消失了,替代的是成行的眼淚順著那白皙的麵頰連連滾落。雲享的眼中噴射出能殺人的冷光,她狠狠地說“對!!我就這樣!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

    燕子用手背抹了抹臉頰,倏然轉身往外走。雲享被迫跟著要完成送客之禮。客廳裏的父母趕緊站起來招呼“這就走了?再多坐會兒嘛!”

    燕子躲閃地點點頭,想遮蓋臉上的淚痕,頭低著,努力用正常的聲音說“謝謝!我走了,叔叔阿姨再見。”說罷匆匆開門而去。

    雲享站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爸爸奇怪地說“雲享怎麽不送送你同學呀?人家挺老遠來的!”

    雲享無動於衷地看著門關上,絲毫不理會父母質疑的目光,迅捷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並呯地關緊房門。

    坐到書桌前,雲享就喪失了所有的氣力,眼淚決堤一樣湧出來,心已經沒力氣痛了,隻在胸腔裏軟軟地跳著。雲享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麽說那麽做,她徹底摧毀了所有的希望,把最後的機會也冷酷地葬送了。

    雲享清楚地意識到,她再也見不到燕子了,也再不能收到燕子的信了,一切都完了!徹底結束了!是她親手斬斷了一起,是她親手剜出了自己的心並把它丟到了冰山裏。此時的雲享除了無聲的痛哭什麽也做不了。

    眼淚,她從來也沒流過這麽多眼淚,雲享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化成淚水了,書桌上已是一片汪洋,厚厚的練習本已經透濕,雲享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著,她使勁捂著嘴,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她似乎再也不能停止這通徹心扉的哭泣,隻能任這無邊的淚海將她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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