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病號

字數:4766   加入書籤

A+A-




    不久,班裏發生一件大事——老驢子病了!而且是被三個男生抬到醫院去的,據說他在半小時內連抽了四包煙,結果暈倒在廁所裏。

    做為老驢子的鐵哥們---東哥,是抬他的人之一,而且一直在醫院看護。班裏謠言四起,什麽傳聞都有,大部分版本都說這一切與海有關。

    雲享疑惑地聽著這些傳聞,出於同學之誼,她怎麽也得去探望一下病號,但是,她肯定不能一個人去,那多尷尬,但是找誰跟她一起呢?顯然她不能找海一起去探望老驢子了,可楓也不見蹤影,最後總算找到樾一起去醫院。

    等來到老驢子的病床前,雲享不由得暗吃一驚,原來楓早就坐在老驢子的病榻旁!隻見她一邊給老驢子削著蘋果一邊和東哥聊著天,而且她並非比雲享早到一會兒而已,而是已經跟東哥一起為老驢子守護了一夜了。

    老驢子象一個正在修整的機器人,腦袋上夾滿了五顏六色的電線,據說老驢子的腦部某處有輕微的炎症,並無大礙。

    雲享禮節性地打聽著老驢子的病情,其實滿眼滿耳都是楓的笑語,看她無微不至地把蘋果切成小塊喂給老驢子,看她體貼地幫老驢子掖好被角,東哥順從地做著她的助手,共同在狹窄的病床間協作忙碌。

    雲享的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隻一會她就再也不能忍受了,拉著樾要離開醫院,楓親昵的挽著雲享的胳膊送到醫院樓梯口,說她還要看護一陣子先不跟雲享她們回去了。

    走出醫院,雲享鎮靜地跟樾扯著不相幹的閑話,可沒說幾句雲享就沉默了,看著路兩旁半死不活的鬱金香,雲享長長籲了口氣,胸口依然象塞了塊布一樣異常的憋悶,樾仿佛都知道,體貼的挽著雲享的胳膊,絲毫不對剛才的場景作一點評論,兩人就這樣平靜的回到了學校。

    後來,雲享再也沒去過醫院,卻聽說楓繼續“辛苦”地和東哥一起為老驢子連守了兩夜,東哥和老驢子都勸她回去休息,她卻不動搖,直到老驢子的另一個哥們替了東哥,楓才和東哥一起撤了[注意,和東哥一起去的又一起撤的]。

    可是,楓雖然不守夜了,也沒閑著,她又勤快地為老驢子洗了衣服並送到醫院給老驢子替換,簡直把她女性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至。這是那些粗糙懶惰的男生們無論如何做不到的,雲享甚至覺得換了別的女生也做不到,同是女性,雲享就深感不能匹敵,唯有長歎了。

    在專業教室裏,東哥的座位被同學們團團圍住,東哥如同新聞發言人一般回答大家七嘴八舌的提問,雲享也被迫給困在這人堆裏。大家最關心的還是老驢子的病因,到底是不是因為海呢?據說海已經跟班裏另一個男生好了,把老驢子給甩了才造成這悲劇。

    東哥謹慎的說老驢子並沒透露任何內幕,但等海和緋聞男主角一起去探望老驢子時,那氣氛明顯不對勁,老驢子一反常態幾乎不說話,海和那男生尷尬的樣子真是有的瞧。

    雲享坐在這八卦的核心卻如坐雲端,淡然的看著眾人討論他人緋聞所表現出的異常的興奮,生活的鬧劇五彩繽紛的上演著,而她隻是個旁觀者,她羨慕這出戲劇中的每個角色,哪怕是看似反麵的海,可惜她完全沒有參演的機會。

    沒過多久,老驢子就出了院。他和東哥、楓三個人簡直成了密不透風的鐵三角,他們有那麽多親切的話題是雲享無法參與的,楓的一個眼神、半句笑話就能博得兩位男生熱烈的捧場,而雲享在近旁還如墜迷霧,完全搞不清頭緒。自然,她也沒什麽發言的機會,隻能默默畫圖。

    每逢周末過後,楓就會帶來老驢子愛吃的蘿卜幹,東哥愛吃的奶糖,看著倆男生興高采烈的樣子,雲享隻感到失落,她就沒本事打探出東哥喜歡吃什麽,更想不到把關懷也波及東哥的哥們。原來老粘著雲享的楓課餘幾乎見不到行蹤了~~對雲享而言。

    豆子曾悄悄問雲享“你說楓不會是喜歡上老驢子了吧?”雲享苦笑一下不作評論,心裏隻怨豆子太傻。

    雲享破罐破摔起來,她放棄了改變的努力,把自己先前悄悄展現的一點點羽翼都迅速地收藏起來。

    一天傍晚,雲享正頹廢地往宿舍走,狹窄的路那頭,楓、東哥和老驢子談笑風生地走過來,隻見楓上身穿著合身的柔軟的深綠色羊毛衫,下身配一條旖旎的淺灰色長裙,青春少女的修長苗條展露無餘,染過的最時髦的褐色秀發隨風飄逸,高跟皮鞋仿佛她的戰靴可以碾碎一切障礙~~

    而此時的雲享,上身穿著媽媽單位發的毫無體型可言的肥大的灰暗的棕色皮夾克,誰也看不出那堅硬的皮殼下的纖細身姿;下身穿著灰藍色的寬鬆牛仔褲,誰也休想發現她的腿有多細;頭發潦草的盤在頭上,四下還散落了很多碎發,跟剛睡醒差不多;黑色的廉價的運動鞋的帶子也懶得係,疲軟的搭拉在腳邊……

    相比之下,她就象一個晦暗的不明物體,站在路旁看著勝利女神架著光芒四射的戰車帶著左右護法,隆隆駛來。

    眼看已無可躲避,雲享不得不禮節性地問他們打算去哪?楓的銀盤大臉閃著別樣的光輝,她笑嘻嘻地問雲享要不要一起去玩?東哥也平淡地說一起去吧,老驢子不說話,往前張望著很焦躁的樣子,雲享知趣地回絕了,逃跑似的加快了回寢室的步伐。

    隨著步子的加快,雲享心中的苦澀也在加重,眼前一幕幕的回放著她跟東哥在一起的場景他們一起去實驗室,一起去野營,一起去公園……雖然所有的活動都有多少不等的其他同學在一起,可是畢竟都有她,還有東哥,他們在一起!曾幾何時,東哥的團體活動裏竟然刪除了她,要不是她碰巧撞上,哪裏知道楓他們會一起出去,而楓在之前更是一點口風都沒露給她。在楓的高調攻勢下,她和東哥都無力抵抗,東哥順從的接受那無微不至的溫柔,雲享則變了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裏去,也許不聽不聞就不會受傷。

    生活猶如最傑出的懸疑影片導演,總是能製造最出乎意料的情節,它把雲享拋入失望的深淵,也把楓卷入到另一個狂熱的愛情漩渦。

    偏執的老驢子剛衝出幾乎送命的絕戀,又一頭紮入對楓癡迷的死胡同。楓對他那異乎尋常的體貼使他的愛情戰車又上緊了發條,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個在他病榻前守護了三天三夜的女生對他根本是出於偉大的“同窗之誼”,當他的愛情戰車再次壯烈的撞上南牆時,他又病倒了,這回楓終於不去照料他了。

    所有這些紛紛擾擾的鬧劇上演時,雲享一直扮演著事不關己的漠然旁觀者。當楓向雲享展示東哥的媽媽送她的發帶時,雲享居然能控製住喉嚨的顫抖平靜的稱讚“真漂亮!”

    老驢子可沒這麽好的定力,他不能忍受天天看見楓,搬離了這個挨著東哥的位置。

    誰知不久後,東哥的家裏發生了不幸,他的姐姐意外去世了,東哥請了長假,後排一下空曠起來,隻剩了雲享和楓,楓跟她又開始形影不離了。

    一個周日的下午,專業教室裏空無一人,隻有雲享和楓在畫圖,邊畫邊聊,不知怎麽就聊到了老驢子,雲享問“聽說前不久老驢子又病了?到底嚴不嚴重呀?”

    楓不屑地答道“嚴重什麽呀!他根本就一精神病!”

    雲享又詫異又好笑“啊?怎麽說?”

    楓“那晚我在普通教室看書,隻有我一個人,老驢子突然跑進來說找我有事,要我跟他出去一下,(謔!雲享發出驚異的聲音)我說你有什麽事就在這說好了!他居然說他沒有我活不下去!”

    雲享笑出來“哈哈,不會吧,這麽肉麻!”

    楓也笑著說“還有更可笑的呢!我告訴他我對他沒感覺,他就倒在講台上說我不答應他就不起來,我趕緊去拉他起來讓他不要這麽幼稚~~”

    “簡直就是電影情節啊!”雲享插嘴。

    楓“是呀,可能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了,站起來又說‘我知道你喜歡東哥,我馬上去給東哥打電話,讓他來見你——’”

    雲享的心感覺一下被揪緊了,她努力保持平靜的聲音“他轉變得可真快。”

    楓“就是,奇怪的要命,然後他非要拽著我去打ip電話,結果到了電話亭又打半天都打不通,我說算了,他非要換個電話機再打,結果還是不通,後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勸回去了。”

    雲享緊張的聽著,上天保佑,老驢子沒撥通電話,盡管雲享知道一切已無可挽回還是幻想著奇跡。她難受地聽著東哥的名字從楓嘴裏吐出來,就好像他已經屬於楓了一樣。終於教室裏來其他同學了,這折磨人的聊天嘎然而止了。

    過了一個多月,東哥終於來上課了,一向溫和的他變得異常沉默,深陷的眼窩,憔悴的麵容都顯示他還沒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恢複過來。別的男生跟他開玩笑,他也木然的看著人家,一聲不吭。

    雲享看著他也深深地感到不安,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東哥,她隻能用安靜陪伴著他,這是她唯一擅長的。然而,楓似乎不能適應這沉重的沉默,她的笑容沒了施展的地方,她的約請被拒絕了幾次大概隻有她自己清楚,後來那個請長病假的道哥回來上課了,楓就搬離了後排。

    雲享象磐石一樣坐在這後排的角落,看著人來人往潮漲潮落,為何隻有她巋然不動呢?

    知了在教室外起勁地呐喊著,暑假要來了,又一學年迅捷地流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