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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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時代終結的禮物——最後的暑假。慵懶而無聊,沒有暑假作業,沒有開學的期盼。

    雲享天天在家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偶爾跟芳等兒時玩伴去打牌。芳讀中專比她早工作一年,在s單位的職工醫院,跟雲享的爸爸成了同事。胖玉分配到上京總部去了,基本上見不到她了。

    一起打牌時,幾個好友都嘲笑雲享的南方腔,雲享才注意到原來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覺已經留下了那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的印記。從來猛吃不胖的雲享在這兩個月毫無壓力的混沌生活裏胖了十斤,倒使她過於削瘦的身材勻稱起來。

    總之,這最後的暑假就象一碗滾了許久的白粥,昨天與今天、今天與明天都毫無界限,攪和成一團粘稠的不明物體,隻有一天象一粒小石子突然把雲享的牙擱的生痛。

    那天,雲享搭著媽媽同事的小汽車從街上回來,快到自家樓的小路上,雲享正向車窗外閑看,赫然看見車前側有一個頎長的身影昂首自信地走著,絲毫不理會身後小汽車示威性的馬達聲,看著那寸許的短發、細長的腰身,雲享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甚至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開車的叔叔奇怪的看她,她連忙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

    雖然心害怕得狂跳,雲享還是忍不住向窗外細看,可惜那身影轉向另一條小路並迅速消失了,雲享訕訕的縮回了腦袋,陷入車座裏,心慢慢平靜下來。怎麽可能呢?!不可能是她!她曾被那樣無情的拒絕,怎麽可能再次登門?不知道數年前那一晚她是怎麽走這一段夜路的,但估計她絕不會再踏上這條路!任誰的心也經不起這樣的刺痛吧。

    周密分析後,雲享認為自己是安全的,但她也黯然的發現本以為心中那塊已經冰凍乃至死去的區域竟然還會如此劇烈的跳動,隻為一個相似的身影……卻不知四年光陰已逝,伊人又在何方呢?

    上班了,雲享一點也不興奮,沒精打采的來到辦公室。雲享所屬的科室在龐大臃腫的s單位裏是個不起眼的小部門,也不屬於主業,總共隻有四間小辦公室,連領導帶科員一共就五個人,加上雲享六個,而去掉科長、副科長、司機、會計,本來真正做事的就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雲享的開山師傅——張師傅。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其貌不揚,已經有發福的趨勢,科長向他介紹雲享時,他正扒在圖板上畫圖,聽說雲享是科班出身,立刻把針管筆遞給雲享“好啊,那就來畫畫吧。”

    雲享頗感突兀地接過筆來,再一看圖板,一張硫酸紙下是一張微微發黃的舊藍圖,張師傅解釋道“要改造一棟辦公樓,沒有底圖了,隻好重新描了。”

    科長大大咧咧的說“好,好,你們這就開始工作吧,小雲啊,要多向張師傅學習哦。”親切的拍了拍張師傅的肩膀,科長回他的辦公室去了。

    雲享小心的描起來,很簡單的一字形建築平麵,不到半小時雲享就描完了,然後忐忑不安的請張師傅檢查,張師傅粗略的看了一下,大方的稱讚道“不錯,線條挺漂亮,這個符號畫的大了點。嗯,接著把其他層的平麵也描了吧。”一上午就這樣描過去了,中午回到家,老媽關切的問雲享第一天工作感覺如何,雲享平淡的說沒什麽。

    從雲享住的樓房到辦公室隻需走不到五分鍾的路,上班時間會有音樂從能響徹整個大院兒的大喇叭裏放出來,雲享從小就聽慣了這種音樂,如今她也要踏著這音樂上班了,盡管遲到一會是無所謂的,一向認真的雲享當然不會遲到。

    下午上班,雲享繼續描圖,張師傅捧著個大茶杯很享受的坐在辦公桌另一端跟雲享閑聊,雲享簡略的跟他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大學,其他的她也不願多說了,張師傅學的是g專業,與雲享學的a專業屬於兄弟關係,這個專業幾乎全國每個學校都有,無論是中專、技校、專科、本科、文科的、理科的、重點的、普通的……簡直遍地皆是。他對雲享讀的專業頗好奇,好像也不太了解。

    不一會兒,雲享都描完了,不知道接下來幹嗎。張師傅悠閑的品著茶,說今天時間不夠了,明天去曬圖吧。雲享暗想還一個多小時下班呢,難道要去市裏曬圖?環顧這個小辦公室,兩張辦公桌、一個書架、一台電腦桌,坐下她和張師傅後就沒剩多少空間了。

    沒事幹的雲享打開那台看起來很破舊的電腦,沒想到居然還是dos係統的,她早就忘了怎麽操作dos了,再一看配置,才386的cpu,看來想往裏麵裝繪圖軟件也裝不進去,配置實在太低了,張師傅說他已經很久沒碰那電腦了,它整個成了件擺設。

    百無聊賴的雲享又去看書架,居然發現了一套四本梁si成的文集,在大學裏雲享隻為應付考試背過這位大師的一些理念,對他其實不甚了了,這下可以拜讀一下大師的文章了。雲享欣喜的把文集拿下來,終於有打發時間的東西了。

    第二天一上班,張師傅帶著雲享和描好的三張圖,親自駕駛著配給他們科的綠色吉普老爺車,沿著石子路顛簸地開了約有十多分鍾到了另一個小點兒的辦公區,雲享雖然知道這個院子也是s單位的屬地,卻從來沒來過。

    她跟著張師傅進了一棟大辦公樓,來到一個空曠的大辦公室,裏麵有兩個人在悠閑的聊天,張師傅熟絡的跟他們打招呼,然後是填曬圖申請表,領導簽字、蓋章,送到曬圖房後張師傅坐下來,開始跟那倆人吹牛,雲享等了十多分鍾見沒動靜就小心的問張師傅圖在曬嗎?張師傅扶了扶眼鏡,漫不經心的說再等會兒,繼續跟那倆人聊天。

    雲享隻好找到一張舊報紙無奈的看那些枯燥的新聞。又等了差不多一小時,一式兩份共六張藍圖終於拿過來了[雲享後來的公司曾經要求圖文社一晚上曬好兩千張藍圖,大小城市的工作節奏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張師傅高興的帶著雲享駕車凱旋了,一上午就這樣結束了,雲享明白了為啥昨天說時間不夠了。

    接下來就一直沒事幹了,雲享天天看大師的文集,看的過程中忍不住就書中的理論問題跟張師傅討論一下,她想當然的以為張師傅都看過這些書了,可是張師傅對專業理論隻哼哈的支吾,對梁si成在文革中挨整以及他夫人的緋聞卻大發議論,雲享啞口無言的聽著,難以響應,她想起來張師傅跟她學的不是一個專業,自己真是太匠氣了。

    一個星期後,書架裏的電話黃頁雲享都翻了一遍了,實在沒的看了。雲享四下打量辦公室,看見牆角堆著一米多高的一堆藍圖,張師傅說那是已竣工工程的藍圖,按說應該整理一下存檔的,他一直懶得去收拾。雲享眼睛一亮,又有事了,開始整理這些圖,擦去塵土、貼好破損,張師傅教了她標準的疊圖方法,雲享在學校裏還真沒疊過圖,又學會一招!

    看雲享幹的熱火朝天,張師傅也不能光在一邊喝茶了,幫她一起疊,科長過來溜達正好看見,他拍著張師傅的背說“嗬嗬!還是小姑娘來了好呀!終於開始收拾這堆圖了。”張師傅扶了扶眼鏡,臉色似乎變了變,輕聲嗤了一下。雲享衝科長禮貌的笑笑,繼續埋頭疊圖。

    一個星期後這堆圖又收拾完了,也存了檔了,又沒事了,張師傅開始玩消失,不知道去哪打發時間了,大概怕又被雲享連累得幹點啥。雲享又去擺弄那台老爺電腦,居然讓她發現裏麵一個古老的練習盲打的遊戲,正好她不會盲打,開始練吧。科室裏沒人會盲打,連號稱打字最快的美女會計也隻會拿兩根食指對著鍵盤猛戳。

    一天下來雲享小有所成,快下班時副科長來找張師傅未遇,順便表揚了雲享比“小張”坐得住,雲享趁機進言應該配台好點的電腦,她就可以用電腦畫圖了,不用再扒古老的圖板了。副科長打著官腔說他會考慮的,然後就背著手邁著方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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